畢竟宋褘雖受司馬紹寵愛,卻無名份,在宮中隻是個歌舞姬,以色娛人罷了,和宮婢的地位差不多,而庾文君出身於潁川庾氏,在她眼裏,宋褘為愛女擋那一下,是應該的,但是傷著愛女,就是罪過。
更何況她和司馬紹是政治婚姻,談不上感情,在生了三個孩子之後,再好的身材也會走樣,就算勉強恢複過來,可該鬆的還是會鬆。
一邊是循規蹈矩,性格剛硬,生過三個孩子的老妻,另一邊是以取悅男人為生,從未生產過的美人兒,司馬紹對庾文君失去了任何興趣。
庾文君她認為是宋褘勾引司馬紹,才讓夫郎變了心,甚至司馬紹不舉,她還隱隱快意呢,反正雨露沾不到她頭上,正如大多數人的心理,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
直到此時,司馬紹才是一怔,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望著跌在他腳下的宋畢竟宋褘,他覺得好象做錯了什麼,但越是自卑的人,越是在意那可憐的自尊,他不可能向家裏的女人低頭道歉,於是硬哼一聲,扔下柴枝道:“不許再哭了!”
宋褘的臉也擦破了,後腦殼炸裂般的劇痛,臉麵還火辣辣的痛,可她隻擦了擦痛出來的眼淚,便爬起來道:“大王稍待,粥應該煮好了,妾去端來。”
“快去!”
司馬紹不耐的揮了揮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其餘幾名姬妾都沒有搭手的意思,因為她們是妃嬪,雖說降為了良娣或者孺子,但身份仍比宋褘高。
宋褘施了一禮,裹了裹單薄的體衫,邁出了屋子。
柴房緊挨著廳堂,灶上架著陶罐,煮的咕嚕咕嚕直響,宋褘推開門進來,淚水再也禁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是身份卑賤的歌舞姬不假,卻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有著自己的思想感情,司馬紹那一鞭,她可以當作無心之失,但是當她被庾文君推倒的時候,司馬紹那冷漠的眼神真正傷著了她。
自己在這個家裏,如婢仆般的卑微,卻換來了怎樣的對待?
宋褘曾被洛陽名伎綠珠收養,五歲那年,綠珠被逼死,她也流落入了江湖,成年之後,為王敦所得,受王敦寵愛,本以為此生能安定下來,但王敦本是個無情之人,因下麵人勸諫應以大業為重,莫要耽於美色,於是把宋褘等姬妾趕上了建康街頭。
宋褘貌美多才,被有心人獻給了司馬紹,司馬紹何曾見過如此風情萬種的佳人?如獲至珍,極盡寵愛,宋褘也很感激司馬紹,更加用心的侍奉,本以為得遇良人,就此終老,卻是天有不測風雲,司馬紹被廢了,從天堂跌落地獄,自己的命運也再次變得撲朔起來。
她其實要求的不多,並不在乎境遇的變化,也不嫌棄司馬紹雄風不再,隻想有著一個能真心對待自己的男子,過著安定平和的日子,可是夫郎的無情,大婦的刁難深深的刺傷了她,為何如此之難呢?
宋褘不禁望向了水缸,天色已近黃昏,屋裏相當昏暗了,那清澈的水麵,倒映出自己糊模的臉麵,雖是鉛華洗盡,布衣釵裙,一道淺淺的擦痕也不影響那絕倫的秀美,卻畢竟是年近三十的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已然逝去,回想著那坎坷的一生,心裏不由蒙上了一層悲哀。
“哎~~罷了,罷了,這就是命啊·“
宋褘幽幽歎了口氣,就著冰涼的水,洗去臉麵的汙漬,然後取出兩塊如抹布一樣的布頭,搭著陶罐提了下來,再收拾起碗筷裝入竹籃,拐在胳膊彎,才重新端起那沉重的陶罐,向堂屋走去。
堂屋有青石台階,因天寒地凍,結了一層薄冰,宋褘沒留意,一腳踏上,頓時身形一滑,從台階上滾落下去,隨即便是啪的一聲,陶罐落地摔碎,汁水四濺飛出,半邊身子都被打濕了,滾燙的汁液透過單薄的衣衫浸入腰腹部位,痛的她失聲慘呼,那裝有碗筷的竹籃,也滾了幾滾才停下,碗碟碎裂,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