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鑒也顧不得王邃有重病在身,大聲叫道:“處重兄,大事不好,東海軍兵臨城下!”
“什麼?”
王邃居然從榻上坐了起來,滿麵通紅,急問道:“來了多少人?”
羊鑒道:“步騎六萬,由管商領軍,讓……讓你我開城獻降啊,還說什麼矢石無眼,出了意外可別怨他!“
王邃隻覺得心髒猛的一陣撕痛,他原先就有辭官回建康的打算,但是朝庭事情不斷,一直拖到秋末,他的任命才下來,遷為尚書左仆射,頂替荀崧的位置,可就是那晚,羊鑒率下邳鄉豪為他擺宴送行,結果酒喝多吹了風,一病不起,這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啊!
要不然早回建康,怎會留在下邳受辱?
他和羊鑒一樣,對於抵擋東海軍的進攻是沒什麼信心的,可獻降被俘,他接受不了,想他堂堂琅琊王氏的嫡係,投降不僅是自己沒臉見人,還會給家族蒙羞。
隻是不降的話,真有勇氣赴死麼?或者生擒活捉更丟人。
諸葛頤被楊彥強掠而去,據說一夜白發,已蒼老不堪,整個人都垮了,後來楊彥看他可憐,要把他放回建康,主要是司馬衝已經登基稱帝,而諸葛頤這種人,既不能用,也不能殺,留著沒意義了,可諸葛頤居然不肯走,嚎叫著無顏再見族人,整日裏醉生夢死。
一想到自己將來也許就是這樣的結局,王邃那是越想越懊惱,卻是突然之間,渾身一陣氣血翻滾,心髒的疼痛驟然加重,不禁慘呼出聲。
“處重兄,處重兄!”
羊鑒大驚失色,快步上前。
就這短短片刻,王邃啊啊慘叫著,捧著心口,在榻上翻滾起來,並且不停的嘔吐,麵色快速發紫。
“來人,快來人啊!”
羊鑒急的大叫。
其實不待他叫喚,已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數人衝入屋中,但王邃明顯不行了,嘴角溢著血沫子,好象喉嚨被堵著了一樣,張大嘴吸著氣,神色痛苦異常。
“快,快傳醫士!”
“不好,郎主!”
“郎主殯天啦!”
羊鑒呆若木雞,怔怔的看著正用力拍打著王邃的群仆,他怎麼也想不到,王邃被嚇死了,此時的王邃,嘴歪眼斜,怎麼拍打都不動,也不再發出叫喚,表情定格在了痛苦攀升到頂點的那一刹那。
在他的理解中,王邃是被嚇死的,不過如果楊彥也在,一眼就能看出王邃是急性心肌梗塞,施救得當的話,有很大的可能救回來,可惜那些仆役不懂,一番手忙腳亂的胡搞,反而讓王邃死的更快。
耳邊哭聲大作,還有人請求羊鑒主持後事,但東海軍就在城外等著答複呢,他自己都六神無主,哪有心思操辦王邃的後事?
“哎~~”
重重歎了口氣之後,羊鑒轉身離去。
……
下邳降了!
以羊鑒為首,全城鄉豪身著素服,出城迎接,至此,徐州全境幾乎落入了楊彥手上,隻剩下廣陵被陶瞻占據,這也是江北朝庭剩下的唯一據點了。
兩日後,下邳不戰而降的消息傳到了廣陵。
陶瞻是接替王舒就任廣陵太守,屬於當初王敦入都,廢去司馬紹的事後交換,原先陶瞻還為自家能把勢力擴張到建康附近沾沾自喜,而此時,卻是如坐針氈。
殿內滿是僚屬,一片寂靜,空氣仿如凝滯了。
“諸位都說說,東海軍取了下邳,最遲明春必攻廣陵,我等該如何應對?”
陶瞻強壓住不安的情緒,銳目掃向階下。
有人嘀咕道:“我軍哪是東海軍之敵,不如向士行公(陶侃)求援,請其派卒乘海船而來,助將軍守城。”
陶瞻現出了不悅之色。
這一聽就不可行啊,不過之前才開聲讓眾將議論此事,不管可不可行,最起碼是一種思路,總比直接開城獻降要好,他不能一開始就封了人的嘴,於是望向了皇甫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