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盛站在一座土丘上,眺望著不遠處的戰事。
乞活軍自司馬騰以下有三帥,分別為田禋、李惲和薄盛,前二者先後死於石勒之手,薄盛乃烏桓薄氏後裔,曾降勒,後又叛出,流竄於青州。
由薄盛親領,正在攻打朱虛的段氏塢堡,約有數千人的規模。
段氏雖然是個小小的塢堡,卻連曹嶷拿他都沒辦法,他的寨子,方圓兩裏左右,石塊與夯土混合砌成的牆高達一丈,箭樓林立,麵對乞活軍的圍攻,道道箭矢射出,給乞活軍帶來了重大傷亡。
薄盛眉心緊鎖,攻打段氏,實因兩家在幾乎每年一次的麥收之戰中,結下了解不開的死仇,如今又逢麥收時節,而薄盛人多勢眾,糧草消耗驚人,經充分準備,就起了滅去段氏之心。
一名叫做蘇福的部將罵罵冽冽道:“娘的,段家真難啃啊,將軍,大半個時辰過去,陣亡弟兄近千,卻連段家的大門都沒摸著,這樣下去不行,不如暫時歇一歇,趁夜再摸進去!”
薄盛的族侄,薄烏遲疑道:“段家防守嚴密,恐怕入了夜更會加謹慎,我若冒然進攻,或有可能落入他的圈套,叔父,照小侄看,久攻不下並非我軍戰力不強,實因各部互不統屬,存有私心,既想分了段家的錢糧女人,又怕付出重大犧牲,畏畏縮縮,不肯向前,若是置之不理的話,軍心士氣會愈發低迷。
此時應暫時退軍,圍而不攻,召集各部帥湊出人手組成先登,許以重利,明日清晨以先登作為主力,其餘各部側應發動總攻,當能一舉破寨而入!”
“不錯!”
又一名叫做馮標的將領猛讚了聲好:“世侄言之有理,將軍趕緊下令吧!”
乞活軍內部,派係林立,不僅僅是以宗族為紐帶的失地流民,還有相當部分的落魄士人和庶族豪強。
“嗯~~”
薄盛也明白問題所在,才剛剛點了點頭,就有一名軍卒從背後跑來,如見了鬼般的急叫道:“將軍,將軍,我軍……我軍背後有大軍靠近!”
“什麼?”
以薄盛為首的一眾將領頓時麵色大變,紛紛轉回頭看去。
遠處的地平線上漸漸地出現了一道黑線,塵土飛揚,聲勢極其壯闊。
“會是誰?”
蘇福的聲音都在顫抖。
“難道……難道是東海軍?”
馮標驚呼道:“東海軍正攻打穆陵關,現出現在此,莫非……莫非穆陵關被破?“
薄烏深吸了口氣道:“叔父,不管來者是否東海軍,我軍已來不及撤退,請叔父下令,結陣固守!”
薄盛大喝道:“鳴金!”
“咣咣咣~~”
炸耳的銅鑼敲響,乞活軍如潮水般退卻。
段家塢堡正中,一座三丈望樓上,段氏家主段繡居高臨下看的清清楚楚,一支數以萬計的軍隊正不疾不徐的接近,不禁濃眉緊鎖。
他段氏的實力雖然不如乞活軍,但是乞活軍也吞不下他段家,如今一股莫名的力量突如其來,使得戰局出現了不確定性。
長子段武不由眉頭一皺:“阿翁,乞活賊退卻了,您說來的會是誰?”
“籲~~”
段繡長籲了口氣:“但願不是東海軍。”
乞活軍緊張的觀察著穩步行來的東海軍,東海軍一眾人等也在打量著乞活軍。
僅著裝備上來看,乞活軍大多衣衫破爛,麵黃肌瘦,嚴重缺乏兵甲,但是全軍上下,自有一股凶煞之氣繚繞,再細看個人,均是目光凶悍,神情冷冽,並不因力量的懸殊而有任何畏懼。
任讓捋須讚道:“不愧是由並州輾轉而來的虎狠之師啊。”
柳蘭子點點頭道:“乞活軍均是貧民,若是能收編,可為我軍的一把尖刀!”
韓晃卻搖了搖頭:“乞活軍內部派係錯綜複雜,和尋常的流民軍不同,常浴血烈戰,意誌堅定,而這一支的首領,若是韓某沒猜錯的話,應為烏桓人薄盛,此人乃司馬騰麾下悍將,對晉室忠心耿耿,故而對將軍……恐怕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