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很快散去,王彬和王導走在一走。
“嗬!”
王彬突然嗬的一笑:“弟以為,主上這次恐怕要摔個大跟頭,他以為倚仗庾亮就能成事,庾元規此子,性燥事急,胸無溝壑,必會出手對付楊彥之,阿龍兄隻管看著便是,待得攪成了一堆爛攤子,不可收拾之時,屆時還不得阿龍兄出來收拾局麵。“
”哎~~“
王導捋須歎道:”石虎挾十來萬大軍南下郯城,久攻不破,蘭陵營寨又被摧毀,此番多半無功而返,一旦退去,楊彥之必取淮北,世事難料啊,三年前一個小小庶人,竟養成了朝庭的心腹之患。“
王邃定期會把淮北的信息傳給王導,但王導不是每件事都上報朝庭,比如蘭陵駐軍大破石挺這類具有戰略性意義的事件,王導隱瞞不報,其中的居心不言而喻,他也要算計朝庭。
實際上,如今的王導掛個大司徒的頭銜,形同於投閑置散,在朝中沒有任何權力,隻有朝庭碰個釘子,才能顯出他的重要性。
從司馬睿執政後期開始,朝庭有意的籠絡南士,這對於南渡僑人是非常危險的信號,站在皇帝的角度,南士隻要擁戴司馬氏朝庭,就是自己的子民,但北人是外來者,侵占南人的土地,壓縮南人的生存空間,如果南人得勢,想想都不寒而栗。
王導善待南人,是給個虛名,從來不會給予實職,看看陸曄、顧和、張闔這些人當的都是什麼官就清楚了,而皇帝任用南人,是真正給權,這是沒法調和的矛盾。
王彬哼道:“恐怕在那位眼裏,咱們王家才是心腹大患,否則咱們王門子弟,隨便挑出一人足以擔當東海王文學,又何必給予那庾家小兒,主上猜忌之心昭然若揭!“
“誒~~”
王導擺了擺手,心裏也在泛難,王導還是識大體的,清楚大家都坐在東晉這條破船上,應當同舟共濟,但是船上有舵手,有船工,還有乘客,王導爭的,隻是舵手的位置,由琅琊王氏把著方向,其餘僑門當船工劃船,南人老老實實的當個乘客就可以了。
他並不是要把船搞翻,正如王敦久有謀逆之心,他是不讚同的,先不說風險如何,光是與王敦的關係由親戚變成君臣就難以接受。
王敦如果上位,靠的是琅琊王氏的力量,家裏為他出力,結果還要向他稱臣磕頭,再說王導自己,幾乎就是琅琊王氏的家主了,與王敦說話是平等的地位,將來卻需要以臣對君的口吻上奏!
“哎~~”
王導歎了口氣,難啊,他是玩弄平衡的高手,如今則發現,朝堂與江湖,家族與皇權之間的平衡很難把握,尤其是出了楊彥這支不可控的力量,局勢更是撲朔迷離。
“阿龍兄!”
王彬壓低聲音道:“弟琢磨著楊彥之,總覺得沈士居被他下了套,想當初,沈士居之子沈勁命喪淮北,你說那麼多郎君,為何偏偏就沈充身亡?再看那徐龕,沈士居率數萬兵馬攻打,屢攻不破,損失慘重,最終得益的是楊彥之,如今徐龕又投了楊彥之,弟懷疑,此子或與徐龕早有勾結,殺沈勁,把沈士居釣去淮北,導致吳義沈氏被敲骨吸髓,聽說沈士居現在還病著呢。”
王導心裏一凜,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主要是太巧,沈充的獨子被殺,怒氣衝衝去淮北找徐龕報仇,仇沒報著,還被楊彥啃的幹幹淨淨,楊彥能於短時間內壯大至此,沈充功不可沒。
他也是宦海沉浮,第一個念頭就是其中有陰謀,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沈充北上為楊彥輸血,恐怕郯城已經被破了。
“此子不可小覷啊!”
王彬觀察著王導的神色,又道:“那楊彥之曾為處仲兄進獻藥方,聽說處仲兄照方服之,病痛大有減輕,他這是要做什麼,莫非的看破了處仲兄的心思,為之續命,以便再次發兵東進,倘若江東陷入混亂,恰不是有利於他這般全無名份之輩麼?此子包藏禍心!”
王導覺得心情異常煩燥,關鍵是朝庭失去了對楊彥的節製,再有沈充殷鑒不遠,還有誰敢去淌淮北的渾水?不過楊彥能否起事仍在於王敦,隻要王敦不起兵,楊彥就沒有理由南下,最多割據一方。
“暫時靜觀其變!”
王導揮了揮袖子,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