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阿春,司馬衝等宗室向裴妃微微欠身,算是行禮,司馬紹則領著庾文君向裴妃施禮道:“先主晏駕,孤方寸大失,不便招呼姑祖母,若有怠慢,尚請姑祖母見諒。”
“太子殿下客氣了。”
裴妃又歎了口氣,也與荀灌荀華於榻頭跪了下來,畢竟司馬睿是君,她是臣。
王導突然問道:“請問太子殿下,先主臨行可曾留下隻言片語?”
司馬紹搖了搖頭:“先主發病甚急,未有機會開口。”
殿內陷入了暫時的沉寂,眾人均是無話可說,晉室也不存在什麼奪嫡風波,畢竟司馬紹的名份大位已經定下,糾結於此毫無意義,司馬衝年紀尚幼,沒有誰會把他推出來與司馬紹爭位,寢殿裏,隻有女人與小孩的啜泣。
王導等諸公卿倒是沒哭,也沒硬生生的擠出眼淚,主要是這幾年死的皇帝太多,惠帝、懷帝、湣帝均死於非命,司馬睿能死在榻上,算是善終,況且司馬睿晏駕又是早有預料之事,談不上多悲傷,能過來跪著,隻是出於禮數與君臣之義。
殿內的氣氛挺尷尬的,各人都在打著各自的小九九,裴妃也是跪如針毯,孕婦跪著和尋常人不一樣,腹部壓迫盆骨,劇痛難忍,並與以往不同,這份疼痛中還帶著一種抽搐般的疼,偏偏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除了秀眉不時的輕擰一下。
裴妃覺得差不多了,正待告辭,陸曄卻是給張闔打了個眼色,張闔一直都在暗中打量著裴妃,越看越不對勁,好好的一個婦人,怎能臃腫至此?
要知道,在古代,大胖子是珍稀物種,因著飲食的關係,絕大多數人身材修長,發胖真的很難,除了一種人,那就是孕婦。
張闔直覺裴妃或許有孕在身,與那楊彥之脫不了關係,畢竟孤男寡女,裴妃到現在還住在楊彥之的府上,不過先帝曝屍於床,他不願做的太難看,於是拱手道:“太子陛下,東海王妃乃皇家輩位最長者,臣竊以為,可請東海王妃主持先主葬儀。“
”呃?“
眾人全都齊刷刷的看向了裴妃,目光含著未明的意味。
裴妃心頭有了些慌亂,疼痛也更加難忍,卻仍是強作鎮定道:“太子尚在,又有夫人,先主諸子皆全,怎也輪不到孤,張尚書怕是糊塗了罷?“
”哦?“
張闔不答,反問道:”一年不見,王妃倒是好生將養啊,不知可有秘訣?“
裴妃麵色一變,僅憑這句話,她就知道張闔懷疑自己有孕在身,甚至還不止張闔一個,果然是不能把別人當傻子,這讓她的心裏又急又疼,眼前隱隱發黑。
荀灌一看不妙,立刻冷聲道:“張尚書,先主晏駕,你卻和王妃東拉西扯,你究竟心存何意,你眼裏還有沒有先主了?”
張闔嗬的一笑:“你荀灌又算什麼,若非看在荀公的麵子,你哪有資格踏入此地?”
荀崧心生不悅,臉一沉道:“張尚書,先主遺骸就在眼前,你吵吵嚷嚷,究竟意欲何為?“
”夠了!“
司馬紹也大怒!
他爹就在床上挺屍,底下居然在吵鬧,這恐怕是三代以來從未有過的奇觀吧,由此可見皇權衰落到了什麼程度,一時之間,滿臉通紅,滿心屈辱。
”臣失態了!“
張闔向司馬紹拱了拱手,表示歉意,實際上他的目地已經達到了,他並不是要把裴妃如何,而是把裴妃擰出來當靶子,畢竟裴妃是東海王妃,地位特殊,他沒法強行要求給裴妃做檢查,但是隻要在場的心裏有數就行,沒必要把自己陷的太深。
“王妃,王妃!”
荀華卻是驚呼一聲,就看到裴妃眼睛一閉,身體軟軟靠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還隱隱聞到一股血腥味。
裴妃以極低的聲音虛弱說道:“孤……好象快了,快回府!”
荀灌頓時嚇的心慌意亂,不過好歹她是荀氏出身,知道不能就這麼走,於是大怒著指向張闔:“張尚書,王妃自年初起身體有恙,體表水腫,楊府君留下藥方,服食近一年才稍有好轉,我不知你存的什麼心,現在我不和你計較,得回府給王妃喂藥,若是王妃有個三長兩短,楊府君必為主君複仇,太子都無話可說,你張家上下,早點把脖子洗幹淨受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