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盾撐過一輪箭雨之後,最靠前的數百獸衣騎距車陣還有三十來步的距離,卻又取弓搭箭,射出了第二輪箭矢!
這著實讓人大吃一驚,因為騎兵衝鋒速度極快,哪怕意識到了射第二輪箭但動作也未必跟得上,僅憑這份能力,便是精銳中的精銳。
“好!”
孔萇大叫了聲好。
果然,沈充布置的軍卒對這一輪箭完全猝不及防,當場被射翻了兩百餘卒。
‘嗷嗷嗷!“
獸衣騎興奮的怪叫著,挺起長矛,直衝而去,哪怕前方有車輛,都不閃不避。
”轟轟!“
二十來騎狠狠撞上車,那巨大的衝擊力把車輛頂翻,馬匹嘶鳴著慘叫,癱倒在地,而馬上的騎士鮮血狂噴,被那巨大的力量拋飛到了半空中!
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啊!
楊彥不由動容,轉頭問道:“蔡公可知此部騎兵來曆?”
“這……”
蔡豹仔細打量著,沉吟道:‘諸胡狡詐,絕無此悍勇之氣,從其衣著判斷,或是來自於漠北柔然。”
“柔然?”
五胡不能算作純粹的草原民族,從東漢年間開始,便陸續南遷,已在漢地繁衍了數百年,而柔然是真正生長於馬背上的民族,楊彥喃喃著,心裏記著了。
其實不僅楊彥動容,沈充的士卒何曾見過如此狠人,一時之間,也均是懵了。
“郎主養你等多年,隻為此役,奴首戰功,堆疊眼前,當以性命搏取,勝則誇功南北,嘯傲於世,敗雖身首異處,亦有郎主贍養你等家人,此時不上,還待何時!”
沈充侄沈恪揮劍急聲大叫。
“我等數代受沈氏厚恩,衣食無不厚極,供給久盈無缺,妻兒老母,皆得贍養,此時正當奮爭勇冠諸軍,以報主家隆恩,殺奴獵功,敬奉郎主威震南北,區區羯奴,安敢與我競勇!“
數百名前溪卒如壯膽般的大聲呼喝,挺起如手臂粗的鐵槍一湧而上,麵對著迎麵衝來的鐵騎,直接就進入了最慘烈的肉搏階段。
獸衣騎們咆哮著策馬疾衝,有的迎上槍尖,瞬間被洞穿,有的則被後方射來的箭矢覆蓋,身被數十箭,如一隻隻人形刺蝟,但車陣已經被衝開了缺口,源源不斷的騎兵注入,一手舉盾,抵擋流矢,另一手純憑臂力,以長矛居高臨下刺擊!
如此慘烈的戰鬥,哪怕前溪卒再是悍勇,也是傾刻間陣亡了數十人,但他們大多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在自己被長矛擁捅中的瞬間,鼓起餘力回捅過去,殺死了幾乎同樣數量的敵騎。
隨著地麵屍體的堆積,加上陣中各種車輛橫陣,可供騎兵直來直去的空間極為有限,前騎擋著後騎,騎兵的衝勢明顯減緩。
“穩住!圍殺奴眾!”
沈恪見此,長籲了口氣,揮劍再喝。
戰陣中的沈充部曲也紛紛在自各兵長的帶領下衝殺上前,可這也令弓弩手生出了顧忌,不敢肆意放箭,對陣騎兵俱是久經戰陣的老卒,轉眼就把握住機會,縱馬沿著豁口闖入,雖然馬匹被擋,難以高速衝殺,卻仍占有高臨下的優勢,揮擊長矛,很難抵禦,靠後的則摘下弓,向前方發射著一陣陣的箭雨。
這個豁口,就如一道出血口,沈恪沒法止住,隻能延緩出血的速度,兩軍慘烈搏殺,互不相讓,雙方膠著肉搏,一時竟僵持住了。
沈充立於前陣,聽著來報,心裏那是鮮血狂滴啊,每一個前溪卒,都被他視如之寶,在軍中的地位相當於楊彥的親衛,可這短短片刻,竟折損了百餘。
但此時已沒了別的選擇,若還把精銳藏著掖著,任何保存實力的想法都會導致全軍覆沒的結局,想到這,他心裏的悔意再生。
倘若那日沒有判斷失誤,而是一股作氣擊破徐龕,占了徂徠山與梁父山之間的大營,進可攻,退可守,石虎隻能困守奉高,無所作為,必將於冬季退兵。
大好形勢隻在一念之間啊!
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好在另一側的騎兵沒有如此悍勇,防線尚未被鑿穿,否則兩麵夾擊之下,真的要大敗虧輸了。
沈充深吸了口氣,把負麵情緒排除,望向了陣前的孔萇部。
孔萇仿如心有靈犀般,猛一揮手。
頓時,戰鼓聲更加密集,眾卒齊發一聲喊,加速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