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乙支不是羯人,來自於柔然,因與鮮卑拓跋部作戰失敗,又與柔然大隊走散,遂領著部眾近千投奔了石勒,真論起地位,連匈奴、氐、羌、鮮卑等雜胡都不如。
那時的柔然可不象幾十年後成為了大草原的主宰,還隻是盤踞在漠北陰山西麓的的一個較大部落。
孔萇眼裏閃過了一抹幾不可察的鄙夷之色。
晉人看不起五胡,諸胡也看不起柔然。
曾有一次,匈奴單於往漠北,與柔然大汗會盟,突見一柔然婦人吃過飯後,居然拿舌頭把盤子舔了個幹淨,並收了起來,於是大怒道:“諸曹無義,逛我入此狗國!”
遂領軍回返,從此兩家成為世仇。
至北魏太武帝拓跋燾,也把柔然稱為蠕蠕,意思就象蟲子一樣,鄙視之意可見一斑。
不過憑著良心說,柔然人生活在馬背上,騎射功夫堪稱一絕,孔萇還打算萬一東海軍的騎兵出陣,就以柔然人去會一會,這時耐心的擺了擺手:“不忙,糧隊無論攻破與否,都無傷大雅,我等的任務,是與中山公合擊沈士居,你莫要著急,沈士居即將到來,屆時自有你立功之機!“
屈乙支舔了舔舌頭。
實際上陳川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於是找來僥幸退出車陣的軍卒詢問,大致摸清了裏麵的情況,這讓他倒吸了口涼氣。
他並不知道候禮和蔡豹的底細,隻以為車陣中除了弓弩手,就全是那種古怪的陣形,這是有多少兵都不夠往裏麵填的節奏啊。
陳川雖降了石勒,但好歹還是一方軍頭,如果手下損失殆盡,恐怕連豬狗都不如,因此悄悄放慢了進攻節奏,等待即將到來的決戰出了結果再定行止。
從陣外看,依然是喊殺震天,而裏麵的戰鬥,無論是烈度還是血腥程度,都大不如前,陳川的部曲不再驅趕先登上陣衝殺,而是倚車撐盾,采取守勢。
楊彥也有停戰的需要,畢竟他人少,戰鬥了那麼久,在體力上幾乎都到極限了,全軍也倚著第二層車陣,嚴陣以待。
雙方之間,達成了微妙的默契,並都著士卒發出喊殺聲,當然了,這份默契是很脆弱的,楊彥不可能任由這支軍隊龜縮在自己的鼻子底下,隻是目前他需要休息,也在等著沈充與石虎。
“來了!”
也不知是誰驚呼一聲,正北方向有煙塵揚起,漸漸地,數支軍陣顯露出了真容。
沈充領著萬餘軍卒與役夫居於中軍,攜帶著木驢、擋箭車、車輛等防騎兵衝擊的必不可少器械,韓晃和劉遐的步卒合計六千餘,混雜在沈充軍中,騎兵集中使用,約一千餘騎,各部緊挨著,可互相策應。
從這個配置來看,沈充從一開始就打著防守反擊的主意,畢竟他的騎兵先天不足,難以大兵團運動作戰,隻能依托器械車輛防守。
不過他也不怕,隻要能與糧車合為一體,就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糧草供應,幾乎就立於了不敗之地,而石虎軍攜糧有限,當久攻不下,糧草將盡的時候,隻能回奉高運糧,這就是破去石虎的機會。
“哼!”
孔萇冷哼一聲:“沈士居欲擺鐵桶陣,本將哪能讓他輕易得逞?傳令,趁沈充立足未穩,騎兵分兩路,左右翼包抄,中軍隨本將攻擊!”
“諾!”
一道道命令下達,陣中金鼓連響,五千騎除了孔萇的親衛數百,均是分馳往左右,中軍數千步卒穩步壓上。
“布陣,布陣!”
沈充軍中,也是呼喝連聲,雖然糧隊似乎觸手可及了,可這時隻能暫時止住,力爭先扛過孔萇一波,趁著石虎趕來之前與糧隊彙合。
依托著車輛,弓弩手主要布於兩翼,護著中軍,千餘騎整裝待發,必要時可衝擊孔萇軍的步卒,車輛一層層的圍著,看似參差不齊,原理實則和楊彥布的圓陣共通,都是為了阻止對方的騎兵一衝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