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郎嫌棄將軍出身低微,那吳興沈充南鄉宗豪,又能高得了多少?妾家也是武宗,當初是妾高攀了傅郎,可傅郎兜了一圈竟與沈充為掾,要早知如此,何必南奔,隨妾回返汾陰娘家,傅郎亦可得我父重用。“
傅衝頓覺心煩意亂,去投奔薛氏的娘家算怎麼回事,這不是入贅麼,哪怕再得重用,也總歸低人一等,況且薛氏的娘家是由蜀地北遷往汾陰,說的難聽點,與戰敗被俘沒什麼區別,與吳興沈氏相比又有不如。
當時以薛氏為妻,是因傅衝祖父傅邸在懷帝與東海王越之間雖居中調解,但二者的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而傅邸一根筋,不願站隊,結果自然是不得雙方信任,被當作了騎牆派,兩麵都不討好,迫切需要與強宗聯姻,以壯聲勢,恰薜家占據汾陰,擁雄兵上萬,可與傅家互補,雙方一拍即合。
隻是後續的發展急轉直下,傅衝的大伯,也是他的生父傅暢貪生怕死,入了石勒的君子營,還與張賓一起製定典章服輿,連累傅家徹底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傅衝自己是有些氣節的,不願事胡,更不可能投奔妻族,隻能攜妻兒與部曲南下往投建康,經輾轉反側,部曲漸漸離散,最終於淮泗口落入了閻平手裏。
不過傅衝不願為這種事與薛氏爭執,揮揮手道:”將軍之恩,若我有成,日後必報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這就去拜訪沈府君,若沈府君看不中我,那我拉下這張臉不要,也帶著你和恒兒再回郯城便是!“
說完,匆匆向外走去。
留下薛氏緊緊抱著幼兒,無力的歎了口氣。
……
沈充從離散士人中征辟掾屬,主要是考慮到他的手下皆為南人,對北方情況不熟,因此征召些流散於建康的落魄士人有助於了解北地的形勢。
同時身為南土鄉豪,真正的高大門族看不上他,出任蘭陵太守,形同於背棄琅琊王氏,都不願派出子弟與之為掾,顧陸朱張四姓則擔心沈氏壯大了,會威脅到各自的地位,不使絆子就不錯了,更不可能相助。
其實沈充與當初的楊彥類似,麵臨著人手不足的困境,無非是他底子厚實,選擇比楊彥多,若是這些士人中真有才具者,他會酌情重用。
傅衝遞上名貼,獲得了已被任為長史的錢鳳接見,果然不出他所料,憑著泥陽傅氏的名頭,錢鳳客氣的很,長談之後,征傅衝為主簿,秩六百石,為諸曹之首,也算是丕極泰來。
不過沈充北上還要有一段時間,錢糧兵馬調度要到春季才能完成,傅衝於是留在了沈充軍中,幫著忙碌起來。
正月十六,荀華率部離開建康,次日於江乘與朱鍥、蕭溫和蕭仁的家眷彙合,渡江北上,花了十五日的時間,於二月初一回到郯城,立刻告之了楊彥沈充任蘭陵太守之事。
這個消息,完全超出了楊彥的預計,楊彥預計是沈充率兵北上,以郯城作為根據地,向徐龕發動進攻,屆時自有機可趁,卻是沒料到,沈充的步伐竟邁的如此之大,幾乎等同於把家業遷到蘭陵了。
殿內諸人均是憂心忡忡,消化著這個消息。
許久,蕭溫苦笑道:“那沈充倒是個狠人,聽說少習兵書,頗以雄豪聞於鄉裏,今聞之,果不其然,有此強鄰,隻怕未必是福啊!“
荀華撇了撇嘴,與荀虎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均是暗道這還不是將軍弄出來的妖娥子?原打算把沈充當肥羊,借機狠宰一刀,可人家也不是凡俗之流,直接來了就不走。
沈勁死於楊彥之手,尋常人並不清楚內情,隻以為沈勁是中了流矢而死,唯一知情的便是荀華、荀虎等親衛,對親衛楊彥是絕對放心,不擔心向外泄露消息。
朱溫也歎道:“可憐了蘭陵鄉人,沈充挾虎狼之勢前來,豈會善了?“
楊彥嘿的一笑:”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郯城鄉豪視我如虎狼,對我諸多防範,沈充來了也好,至少讓他們看清,誰才是真正的虎狼!“
蘭陵本是從東海國分出去的一個郡,轄五縣,鄉豪的實力普通不強,而郯城因其特殊的政治地位,當地鄉豪過了十幾年好日子,日逐壯大,兩者的實力沒法比。
荀華問道:“將軍,那我們該如何應對沈充?”
楊彥沉吟道:“沈充雖勢大,但他沒有理由對付我,隻要不被他抓住把柄,倒不用擔心,反因沈氏豪首江東,有此富鄰為伍,於我亦是一件美事,看來期貨市易行要盡快推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