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建康,朝廷元日須舉行朝會,規模遠超平時,當群臣到齊之後,宮中火盆齊燃,群臣集體於太極殿前等待,皇帝於鼓樂聲中出來,百官伏拜,待鼓樂停,百官按品位高低依次獻禮,然後是謁者將王公至二千石以上的大員領入殿內,依次向皇帝獻壽酒,最後皇帝賜宴。
陸曄乘著四望車,緩緩行向宮城,去年一整年,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陸氏雖然不是江東最強,卻是名聲最盛的文化士族,顧陸朱張,以陸為首。
本來按他的年齡,安安生生當個揚州大中正,享有清譽,安渡晚年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兩天前,朝庭下詔封吳興沈充為蘭陵太守、平北將軍,持節,督青幽平冀四州諸軍事,並下詔命沈充伐徐龕,著下邳內史王邃、東海國相楊彥之、兗州刺史劉遐、淮陵內史蘇峻配合行事!
這個待遇可謂信重,平北將軍是正號將軍,楊彥那種蕩寇將軍之類的雜號將軍是不能比的,持節比假節又高一等,平時可殺無官位之人,戰時可斬殺二千石以下。
最後的督青幽平冀四州諸軍事雖是虛號,但另有詔,著下邳、東海國、兗州與淮陵配合,實際上是變相的授予節製之權,當然,在淮北那個地方光有詔命是沒用的,沈充能否節製以下四鎮,還要看他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陸曄作為南士之冠,自有其立場,本來朝庭信重南人,授予領軍之權是好事,至於朝庭是否有分化王氏勢力的意圖不在他的考慮之列,司馬氏與王氏之爭,在南士眼裏,純屬狗咬狗,一嘴毛,巴不得兩敗俱傷呢,他在意的,是為何獨封沈充?
僅僅死了一子,憑什麼受此信重?
沈充是武宗出身,素來不入顧陸朱張等文化士族的法眼,況且沈充手段粗暴,時常淩虐鄉裏,若是沈氏借此壯大,對顧陸朱張都是威脅。
吳人雖與僑人不和,但其內部諸豪宗之間的鬥爭更加激烈,畢竟蛋糕就那麼點大,僑人又惹不起,隻能內鬥,你多吃了,我就要少吃,換誰都不願意。
說白了,陸曄不服,隻是朝庭是由刁協執政,連王導都避其鋒芒,他也沒法左右朝庭的決定,他希望能與其他三姓以及虞氏,紀氏等家的家主通個氣,商議個對策。
“郎主,宮城到了。”
正暗暗想著的時候,外麵有仆役喚道。
“嗯~~”
陸曄點了點頭,在仆役的挽扶下,鑽出了牛車。
元日朝會,按規矩是集體入殿,宣陽門外,有了十來輛牛車,各公卿重臣按陣營喜好,各自聊著天。
“士光兄,你來晚了!”
遠遠的,陸曄就聽到虞潭的聲音,不禁邊走邊笑道:“忽然為人,何足控轉,達人大觀,物無不可,大人不取,意變其同,早來晚來,皆於門外等候,思奧何有來晚之言?”
虞潭笑罵道:“你這老犬,故弄玄虛,何必空發感慨?“
陸曄收斂笑容,問道:”思奧可曾聽聞沈充之事?“
”哼!“
虞潭的臉色不好看了,揮袖冷哼:”刁協老犬心性惡毒,淮北那是什麼地方,誘沈充去淮北送死,以此削弱我吳人實力,好行他的土斷之策,並借此離間我南士與大將軍,隻可惜沈充目光短淺,不識大體,如此頑愚之輩,死了也好!“
虞潭的看法倒是讓陸曄有些意外,不過再一想,也並非沒有道理,這是,突然有人驚呼:”那是什麼?怎會有如此之大的車駕?“
陸曄也抬頭看去,正見一輛碩大無比的馬車囂張的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