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虞仡宣敕,羊鑒暗暗歎了口氣,他本不願來下邳,但王導認為,泰山羊氏乃徐龕郡裏顯族,必能製服徐龕,力主由羊鑒領軍,羊鑒無法可想,被趕鴨子上架。
他對自己的定位還是很清楚的,清談尚可,行軍作戰一竅不通,領部曲與部分宿衛禁軍來徐州之後,渡日如年,畏首畏尾,不敢出戰,貽誤戰機近一年。
他也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果然,敕來了,由征討都督降為折衝將軍,這讓他的心裏充滿著羞辱。
蔡豹則是患得患失,進攻徐龕沒問題,但碰上石虎怎麼打?楊彥的提醒不時回蕩在腦海。
劉遐卻是暗暗冷笑,在他眼裏,蔡豹此去必敗,就算能從石虎手裏逃回來,可是朝庭由刁協主政,此人刻薄嚴苛,必治蔡豹罪,如此一來,去了蔡豹,徐州刺史豈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還有荀灌,恐怕已經落入石虎手裏了吧,如果裴妃也隨之陷沒,看荀崧老匹夫如何自處!
不片刻,虞仡宣畢,麵無表情的把敕書遞過,說道:“蔡將軍,官家知你忠勇,寄予厚望,虞某預祝一戰克敵,羊將軍,你也莫要氣餒,助蔡將軍破去徐逆之後,官家自有封賞。“
”這……“
蔡豹遲疑,沒有接旨。
虞仡臉一沉道:“怎麼?莫非欲抗旨?”
蔡豹猛一咬牙道:“近日有傳言,說石虎率步騎四萬抵巨平,青兗形勢亦將大變,若冒然攻打徐龕,必致不可測之後果,故蔡某以為,此時宜靜不宜動,煩請虞君回奏官家,蔡某非不願為國討逆,隻待探明清楚,再作徐圖亦不為遲!“
虞仡冷冷一笑:”當初是你一力主戰,官家如你願,你卻抗旨不從,官家天威,豈容你朝三暮四?蔡豹,莫非你欲謀反?“
劉遐內心暗驚,他不明白蔡豹是如何探知石虎已悄然抵致的消息,但是他清楚,不把蔡豹搞掉,他就永遠坐不上徐州刺史的大位。
於是從旁勸道:”士宣(蔡豹表字)啊,石虎進軍隻是傳言,這幾年來,淮北何時少了傳言,劉某以為,石勒大敵乃是劉曜,應不至於把重兵屯於淮北,否則,何須與祖將軍不犯秋毫?
若是你還心有疑慮的話,劉某願為後隊接應你與羊將軍,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見劉遐說的如此篤定,蔡豹動搖了,主要是亂世中,各種謠言層出不窮,楊彥自己都說是道聽途說,沒法確證,萬一信了,確實是貽誤戰機。
當然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楊彥人微言輕,如果是荀灌告之石虎就在巨平,蔡豹絕不會有任何懷疑。
“既如此,蔡某及早進軍便是!”
蔡豹接過敕書,又道:“虞君自建康遠來,不若暫且休息,晚間我等設宴款待。“
這真是開玩笑了,虞氏是餘姚高門,又是南人,本就嫌厭北方流民帥,不是朝庭沒人,虞仡根本不願來下邳宣敕,再一過江,江北和江南完全是兩個世界,沒有曲觴流水,也沒有鍾鼎玉食,隻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拋荒田地與零零散散的饑民。
如今敕書已宣傳,他一刻都不想在下邳這窮鄉僻壤多呆,況且如果接受了蔡豹等人的宴請,這是自降逼格啊,回建康會被人恥笑一輩子。
“不必,虞某尚有要事,告辭!”
虞仡大袖一揮,施施然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