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崧立時撐床坐起,帶有幾分責怪的搖頭道:‘楊小郎君啊,你怎不早說,老夫早就睡的腰酸背痛嘍,灌娘,扶為父起來。“
”嗯!“
荀灌扶著荀崧,小心翼翼的下榻。
“是在下疏忽了。“
楊彥賠著笑拱手,心裏卻是暗自歎服。
雖然荀崧的語氣中帶有責怪,可這種責怪拿捏的很好,並不是上級對下級的嗬斥,而是長輩對晚輩的責怪,非但不讓人反感,還給人一種親切,受器重的感覺。
這就是為人處世之道,上位者所獨有的氣質,總能於不經意間收攏人心,而荀崧在史書上還不怎麼出名,如果換了大名鼎鼎的王導,禦下之道會不會更加的爐火純青呢?
楊彥不由心裏一凜,從陸納、沈勁與周琳的表現來看,他不免對高門士族存了些輕視,但荀崧給他上了當頭一課,告訴他高門士族畢竟是高門士族,僅那份氣度就不是尋常人所能擁有的,自己不可自滿啊,古人也有值得學習的地方。
一行人簇擁著荀崧走向外堂,謝尚、袁耽、葛慧娘與蕭巧娘連忙施禮。
荀崧本身的門第身份都擱在那兒,謝尚和袁耽又沒表現出什麼特殊的才能,因此隻是口頭客氣兩句,揮了揮手,示意不用多禮。
這時,有兩名仆役各奉上兩匹絹進屋,荀崧向那兩名醫官道:“今日老夫病急,二位不辭前來,聊備薄禮,萬望勿拒。“
”這……“
兩個人都清楚自己沒起到任何作用,不過醫官作為方技官,一向清貧,司馬氏是個傀儡朝庭,本身又沒什麼錢,收入主要是來自於給王公貴族診病的酬金,兩匹絹堪稱闊綽,實在是沒法推辭。
於是雙雙施禮:“多謝荀公厚賜。”
仆役把絹遞了過去,二人接過之後,施禮告辭。
又有幾名仆役入屋,抬著十匹絹與十斤黃金。
黃金在當時並不作為貨幣流通,一般作為賞賜和家族的壓箱底財富。
荀崧又道:“楊小郎君,救命之恩,老夫莫不敢忘,然無以言謝,僅以此金帛,聊表謝意。“
十匹絹大概值一萬五千錢,黃金雖然沒有統一定價,但是在晉武帝太康年間,一斤黃金約抵十萬足值五銖錢,也就是說,十斤黃斤,折合錢百萬啊!
袁耽當場眼珠子就綠了!
蕭巧娘也是激動的捏了起小拳頭。
楊彥古怪的看了蕭巧娘一眼,他覺得這個小姑娘有點財迷的潛質,其實他也震驚於荀氏的厚賜,不過他另有想法,於是推辭道:“施藥救人,乃彥之本份,荀公厚賜,實不敢收。”
“呃?”
眾人一怔,相互看了看,都碼不準楊彥是否假客氣。
荀灌便道:“楊彥之,你救了家君一命,多少錢也不足以回報,這隻是我荀府的心意,你收下便是。”
在當時,直呼其名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不過聯想到荀灌一向的作風,倒也沒人在意。
楊彥再次謙讓:“百萬巨資,彥之不敢收。“
”莫非嫌少?“
荀灌臉一沉。
葛洪勸道:”賢侄,你誌雖高潔,但此乃荀公心意,不收反而不妥。“
荀崧也有些不高興了,微沉著臉道:”楊家郎君,葛稚川言之有理,若是你嫌少,老夫可另備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