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凶三年
1、天上掉下個人命案子
2012年4月的一天,春光正好。
端坐在律師辦公室的我正潛心研究一樁刑事案子。雖然剛剛拿到了律師執業證,但本律師已經打了幾場漂亮的勝仗,一位當事人甚至曾經應景地送過錦旗,主任老黃也對我讚許有加,這讓我不由躊躇滿誌,於是功成名就的大律師的美夢不分晝夜時常襲來。
當然,在那樣的情形下誰也不會想到美美的律師夢也可能是一個癩蛤蟆的天鵝夢。
眼下的這個案子,我已經三次會見了當事人,逐字核對過嫌疑人及同案犯的筆錄,甚至還研究了專業的證券知識,此時對該案進行無罪辯護已是胸有成竹,趁著激情澎湃,靈感泉湧,我劈裏啪啦地開始起草辯護詞。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我從電腦前抬起頭,隻見內勤小鹿款款走進來,微笑著輕啟朱唇道:“小杜姐,有個交通事故的案子,你能否接待一下?”這個小鹿雖然和我同歲,但是已經在職場摸爬滾打了多年,又加上處事極為得體,人也長得漂亮,是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
“好的,請他進來吧!”我笑容可掬。
小鹿回身招呼道:“請進吧!”接著便微笑著朝我點頭離開。
一對瘦弱的老夫婦象兩片秋風掃落的枯葉般飄進了我的辦公室。多數情況下,當事人都是在遇到了極大的麻煩,萬般無奈才會去找律師,來訪的個個看上去不是痛苦恐懼就是悲憤糾結。這對老夫妻也不例外,麵如死灰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憫。
我起身招呼他們坐下,遞上兩杯熱茶。老頭兒抖抖索索地說,想找個律師打官司。
如果案子是律師的餡餅,那麼這個不請自來的案子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兩個老人磕磕絆絆地把這個悲傷的故事敘述了一遍。
老頭姓趙,家住200裏外的農村,苦主是他們的獨生兒子,叫趙小濤,21歲,三個月前的一個深夜,白天下了雪,天氣很冷。在本市打工的趙小濤騎電動車與一輛轎車迎麵相撞,趙小濤送醫後不治而亡。出事後,24歲的轎車司機朱猛逃逸,5天後自首。公安部門認定朱猛全責,趙小濤無責。
又是一起人命官司,我在心裏略微唏噓。俗話說生命無價,說的是生命寶貴到無法用金錢來衡量,這話對律師來說就是廢話。因為每一個生命,上到高官巨富,下到貧弱百姓,如不幸死於他人的過錯,那麼統統可以計價賠償。目前我國城鎮居民的“價格”是農村居民的兩倍左右。盡管受害人家屬都抱怨“價格”不高,但是無論輕於鴻毛還是重於泰山,均可用“人民幣多少多少元”來表示,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第二位。
老兩口遭遇了“人生四大不幸”之首的老年喪子,“失獨”更是塌天大禍,但對律師來說,這僅僅是一個案子而已,這樣的悲劇天天上演,實屬平常。悲痛和眼淚再多也是枉然,親人們能多拿一點賠償才是真。
我邊聽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同時迅速地厘清了案情。
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發出巨大的嗡嗡聲,我忙拿起來,是一條短信:秋雨,今晚上有空否?我想請你吃飯。韓東。
看到韓東的名字我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是我高中三年的同學,而且是前後位,是個富二代,總是吊兒郎當,一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樣子。我這個小公務員家庭的孩子對富二代向來沒什麼好感,對他當然也不冷不熱。韓東的數理化都不錯,就是英語太爛,於是他常涎著臉向我請教,本著助人為樂的精神,我也隻好假裝熱情地給他講解。於是乎,請教英語和“請吃”就成了我和韓東的唯一的交流途徑。
我的同位李帥帥是一位如假包換的吃貨,每當韓東“請吃”,我們兩個就大快朵頤。有一次李帥帥說:“秋雨啊,跟你同位真值,老沾光了。”我正得意,她又補充道:“主要是跟著你吃了不少韓東送的好東西,看在美食的份上,你就好歹給他講一講那些個ABC。否則,得罪了財神,沒有了那些美食,我們的生活該多麼無味。”嗐,這要讓韓東知道,不知該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