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258章 恩斷義絕(2 / 2)

溫紈攤攤手,做了一個“請君隨意”的動作:“你若想見我師兄,他此時就在齊王府中,你親自去問了他的意思就可安心了吧?”

忘經年此時已經懂了:“木馬侯臨死留下的托付,便是讓木清菡嫁入王府是嗎?”

溫紈半開玩笑半譏誚的問他:“師叔不覺得猜出得太晚些嗎?”

忘經年再好的脾氣此時也忍不住微慍:“將數百人生死寄托於一場聯姻,將數百人命運交於一個剛剛及冠的少年之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殘羽門被屠之日,我尚未及冠。”溫紈看著他,眸色極深,“可我為殘羽門拚上了我的全部,卻未等到你們二位從三裏之外回來。虧你們空活三十載,生死麵前不過自保而已,何曾念及他人?”

他唇角微勾,露出的笑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死不足惜,我那幾十個師弟死不足惜,可師父和師兄,為什麼等不到你們來救?當日見死不救,今日卻在妄談複仇,你不覺得可笑嗎?”

忘經年苦澀出聲:“我們是有苦衷的。”

溫紈笑道:“是啊,你們是有苦衷,畢竟是師父讓你們在那裏等著的。殘羽門可以毀,我師兄不能死,對吧?你們隻是……沒想到就連師父也沒能衝出來。”

“你怎麼……”

在忘經年出聲的同時,南城震驚出聲:“你師父怎麼能那麼狠?”

溫紈用目光示意他不必多說,自己說著連他自己都從來沒有相信過的借口:“我那時不在門中,師父許是以為我趕不回去吧。”

南城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捧場的笑容:“可不是嗎,你若從半個時辰路程外的梅林趕不回去,便是他給予你們這十年師徒之情最大的溫柔了。”

溫紈不以為杵,卻認真回答:“便是這一點溫柔,足以令我銘記一生,雖死不悔。

南城真的很想笑,可他一點都笑不出來:“你流了這麼多的血,換來的是每一個人眼中心中都隻有夏茗。落在你身上的,不過是‘你居然還活著’的詫異,還有對你所做的一切的懷疑。”頓了頓,簡單補充一句:“當然,不包括白堯棠。”

溫紈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我可是夏蟬啊,換做你,你會信我長著人的心,念著人的情嗎?”

南城聽著他罵自己的話,知道他不是在說氣話。站在這裏的這些人都知道,除去了偽裝的溫紈,本就是這樣的人,對人對己都不會留口德。他對自己,其實一直都是無比厭棄的。

南城有些無力:“你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他們卻連一絲信任都吝於給你。”

“你不是信任著我嗎?”溫紈似是隨意的話,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人活一世,真的有必要那麼在意旁人的信與不信嗎?此時此地,有你,有溫寧,有咱們吳鉤這幾十名患難生死的兄弟——這還不夠嗎?”

他示意南城不必多說:“除去我個人的恩仇顧念,殘羽門與我而言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一場夢。我活在當下,有你們性命交托就夠了。”

南城問他:“夠嗎?”

溫紈微微一笑:“加上白師伯,絕對夠了。”

作為溫紈,他稱白堯棠為叔父。作為夏殘羽的弟子,他稱白堯棠為師伯。可他知道,如今的他,無論是哪種身份,都是白堯棠不惜派出翎歌宮弟子全力相助的人。

作為夏蟬,得此一人信任,如何不夠?

南城懂他的意思,於是向忘經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們太玄君累了,這裏也不歡迎右護法。要麼,請回吧?”

溫寧從旁道:“我家少爺與二位護法雖有同仇,卻羞於與二位為伍。少爺與二位護法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恩與義可言,便不需說什麼恩斷義絕了。不願為敵,應也不會為友。”

忘經年本就是不善言辭之人,此時又不是什麼適合說話的地方。他幾次欲要開口

,終究無言,隻道:“那,改日我再與你細談。”

溫寧淡淡道:“右護法這便請吧,我家少爺隻盼今後再無與二位相見之日。”

忘經年見溫紈閉目休息,以作默認,不由苦澀出聲:“如今你連看我一眼也不願看嗎?”

溫紈睜開眼,看了他片刻:“我與師叔之間,並無什麼話可以說。我隻奉勸師叔一句,良禽擇木而棲,殘羽不殘心,切莫選了朽木落足。”

忘經年默然站立許久,抱拳之後緩緩離去,背影有幾分蕭索。

“你比我所以為的還要決絕。”南城顯然有些意外,但絕不會對他的選擇有什麼建議。

溫紈顯然倦得厲害,垂下眸子,聲音也低了下去:“我一向如此……我累了,你先為亡於此地的人找個歸去之地吧,改日我來祭拜。”

南城看了看滿地的屍身:“就……葬在此處嗎?”

“同是死在燭曳之手,葬於此地有何不可?”

此言之後,再無了聲息。強撐了極久的人,終究是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