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言的聲音很輕,很幹脆:“我不知道。但包拯的死,我府裏侍女的死,都太過蹊蹺。朝廷命官,親王府邸,甚至是宮中的藥材記錄,是傀儡宮這麼一個‘江湖勢力’做得到的嗎?也許,連我對傀儡宮的殺心,都是皇叔算準了的吧。畢竟,那是呂泣和血淚的家啊。就算呂泣什麼也沒說過,我也狠不下心去攻打傀儡宮。”
煥王皺眉,強作鎮定,言語卻難以避免的蒼白:“墨兒,你不要亂想,皇兄對你視如己出,又怎麼會加害於你?”
趙卿言輕笑:“他不會害我,我知道。但是,堂堂天子,怎能容許江湖勢力忤逆?我也是近幾日才想明白,如此疼愛我的皇叔,為什麼要在我的眼前屠了木馬侯府。皇叔……其實隻是為了讓我遠離江湖吧。”
煥王問道:“你就將心留在朝廷,不行嗎?”
趙卿言似乎怔了一下,然後垂下了頭,沒有作答。
“墨兒!”煥王加重了語氣,有幾分心痛。
趙卿言抿抿唇,蒼白到極致的臉頰變得幾近透明:“好,我知道了。”
似乎沒有料到他答應得如此輕易,煥王甚至有些聽不懂:“你說什麼?”
趙卿言聲音依舊很輕:“我說,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
煥王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死死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在裏麵找見一些東西,例如敷衍,或者不甘。
但是,沒有。
“我覺得,我一直都是很聽話的吧?”過了片刻,趙卿言在煥王手指的力氣減輕的幾分的時候,慢慢開口,“比如練琴,比如背書,比如習武,比如……我的腿。這樣的事情上,我從未有過半點違逆。”
煥王啞然。正如他所言,從他出生開始,在長輩允許的範圍內他可以隨意妄為。超出長輩準許的範圍,他從不敢踏出半步。
隻是太久,沒有看到他這般果決的舍棄了。
十餘年的探究與怨恨,隻是因為簡單的一句“不允許”,而壓下了所有的念頭。
一時間,他真的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趙卿言輕輕將他還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掉,伸手將注視了許久的花枝折下,低頭打量:“我從來,都不具有選擇的權利啊。”
煥王勉強擠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你不是希望做一個不用顧及任何事的閑散王爺嗎?這樣,不是很好?”
趙卿言笑笑,鮮紅的梅花瓣將他本就好看的眉眼染得驚人的美:“是啊,很好。因為你們想讓我成為的人,就是這樣的人。”
煥王再一次無法回答。
心情再糟糕的小王爺,也不會咄咄逼人。所以,他隻是捏了一片花瓣在指尖碾碎,然後仰頭望天:“浩煵這一兩日就該醒了,我會去見一次冉時遷,將事情說清。”
煥王看著他隱忍一切之後的讓步,卻無能為力:“那就拜托了。”
“沒關係,我該做的而已。”
煥王抿唇:“我知道,難為你了。”
趙卿言似乎愣了一下:“難為我?為什麼?三年前,也是我將冉時遷送入大牢的。無論是我,還是他自己。為了昭雪冤案,都必須這樣選擇。我拖住你們,隻是為了讓那些無關的人離開,僅此而已。”
煥王有些意外:“你本來就料到他不會逃離,對嗎?”
趙卿言短暫的思索了片刻,輕輕點頭:“關了這麼久,皇叔真正想關住的隻剩冉時遷一人了。他若是跑了,無論為誰,都是最蠢、最自私的選擇。他,不是這樣的人。可我總有那麼一瞬間,希望他也一起離開了……”
看到他眼中的落寞,煥王輕歎:“雖然我不知道皇兄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想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以後會有機會為冉聽瞳洗清冤屈的。那時候,冉時遷應該也會重獲自由吧?”
趙卿言簡單說了一句:“但願吧。”將花枝放在麵前輕嗅了一下,眼中的倦意慢慢加深:“我有些累了,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我想先休息了。”
煥王點點頭:“今日沒什麼要緊的事了,累了就先休息吧。”
趙卿言道:“皇兄那邊,十三叔幫我告聲罪,我明日再去見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