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出聲勸慰,血淚隻是抱著他,用手輕拍著他的脊背,靜靜的看著這個長得比自己還要高,卻趴在自己懷裏哭的無助的弟弟,目光溫柔。
不知過了多久,莫止咳才勉強止住哭聲,卻將臉埋在血淚那已經被眼淚打透的懷中不肯起來。許是在貪婪的吸取著血淚身上的溫暖,許是在努力的回想著記憶中的懷抱,許是想就這樣睡過去,回到過去那個家庭團圓,兄長父母皆在的時候。
“小咳,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好嗎?”一向冷血無情而且沒心沒肺的血淚卻耐心的等了好久好久,才輕聲詢問。聲音中有幾分小心翼翼,幾分期待還有幾分打攪了那片刻的寧靜後的懊惱。
莫止咳默默的點了點頭,抬起臉來,忍著又要流出來的眼淚,看著麵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滿布淚痕的臉蒼白的讓人心疼,眼睛已經紅腫,鼻子也紅了起來,但這樣並不會影響青年的俊秀。沒有母親嬌柔安靜的澄澈的美麗,也沒有父親的寧和內斂卻又令人傾倒的氣質。
血淚有些失神。這個蒼白瘦削的青年,與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軟軟的,有著就像在嘴裏塞滿了東西一樣鼓囊囊的臉頰,肉嘟嘟的小手,說話黏黏的沒睡醒一樣的孩子,真的不一樣。但是,血淚看得出,這是他的弟弟,和他體內流著同樣血液的弟弟。
“二哥。”“小咳……”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片刻沉默後,血淚笑了笑,伸出手指去描繪他的眉眼:“你和大哥長得很像。”
“大哥……”莫止咳喃語一句,眼眶又濕了。
血淚見他還想哭,連忙道:“大哥很好,好的不得了。”又捏了捏他的臉頰,感受著指尖的冰涼,又不禁道:“三弟也很好,雖然我還沒見過他——好在見到你,也就知道小哭長成什麼樣子了。你們比我和大哥要清秀多了。像你們這樣,才是咱們爹娘的兒子嘛。”
莫止咳強忍的淚水還是被他這一句話引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都忘了父母的樣子了,是我太不孝。十二年了,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血淚安慰道:“已經很好了,咱們兄弟四個都活下來了,而且……都很好,不是嗎?”
莫止咳拚命的搖頭:“我是個廢物,我隻知道躲在華山,過著安逸的生活。我什麼都沒去做過……”
“我也什麼都沒做過啊。”血淚輕歎,“大哥說的對,我不該來找你。你本來可以在華山過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
“我做不到!”莫止咳抓著血淚的胳膊,眼中帶著恐懼與悲愴,“沒有你們的地方,不是家。”一句話,血淚的心卻跟著狠狠揪起,酸澀的鈍痛。
隻不過刹那,血淚便將心中的情感死死壓下,以最冷靜的樣子去麵對著這樣無助而期待著親人的弟弟:“傀儡宮已經被你三哥奪回來了,你可以回家了。”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或者留在華山,待在你師父身邊。”
莫止咳一怔,敏銳的發覺到了血淚話裏的其他意味:“你和大哥呢?”
血淚眼神略略黯淡,繼而扯出一個笑容:“我們大概還有一些事情要做。”多年的偽裝,即使是死死注視著他的莫止咳,也無法捕捉到他眼底稍縱即逝的那一點落寞。
莫止咳問道:“什麼事?”
血淚搖搖頭,神情淡漠:“別問了,你聽我把話說完,我要走了。以後的五年之內,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要與江湖相爭。這五年,絕不會平靜。華山和傀儡宮底蘊尚在,隻要有它們給予庇護,你就能保全自己。我不強迫你回傀儡宮,但你三哥自己,恐怕不能支撐住整個傀儡宮,如果可以,還是希望你能回去。”
莫止咳猛的打斷了他的話:“二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和大哥要做什麼?”目光中帶著恐懼,隱約已經猜出了幾分血淚的意思。
“小咳。”血淚聲音沉了一些,直直的看入他眼底,“你還記得父親離開後,母親對咱們說過的話嗎?”
莫止咳怔怔的看著他,一時間忘了回答。
血淚一字一頓的道:“孩子,好好活下去,不要想著報仇。報仇,有你們大哥二哥在。長兄為父,罪由他來受,你們不要插手。你們的安寧就是爹和娘最大的希冀了。”
莫止咳緊咬著嘴唇,低聲道:“可是……”
血淚抓住他的肩膀,神情分外鄭重:“傀儡宮的明暗宮主姓任和莫,以前是,以後也是。小咳,我說的,就是大哥的意思。長兄為父,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苦衷。我們回不去傀儡宮,但我們會以我們自己的方法去守護傀儡宮,守護咱們祖父、父親還有那些直到最後也沒有拋棄咱們,用自己的性命護得咱們周全的那些叔伯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就算是二哥求你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