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就是有點感冒。”他埋頭專心撿玻璃,我見他手有些抖。
“你這樣子哪兒像是沒事兒的人啊?”我拉過他,“一邊兒坐著去,玻璃我來撿。”我把他趕到一邊的沙發上去坐著,邊收拾地上的殘渣邊衝他念叨:“虧你還是醫生哪,怎麼病得這麼重?你剛剛是想給自己打針來著吧?”
“嗯。”白椴簡單地應了一聲,抱著胳膊蜷在沙發上任我撿,身上還在抖,那模樣越看越不對勁。我拿著針筒過去摸他額頭,也沒見得燙,我稍稍放心了下,隨口問他:“你剛剛要打的是什麼針?”
白椴一愣,明顯緊張起來,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終於察覺到異樣,不由得跟著緊張了起來:“是什麼?”
“……嗎啡。”白椴幹巴巴地答道。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吸毒?!”
白椴又是一陣抖,底氣有點不足:“……我沒有。”
“你都直接紮嗎啡了還不是?!”我氣極敗壞地衝他吼。
“我頭痛,打一針鎮靜。”白椴把自己抱得死緊,連嘴唇都開始哆嗦,“就一針,把針筒給我。”他懇求地望著我,說完從褂子口袋裏又摸出一瓶來,“必須得打,不然我撐不過去……”
我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我沒上癮,真的。”白椴特別真誠地看著我,那眼神讓我抗拒不了。他說完把胳膊亮到我麵前,“你看,我沒舊針眼……”
我見他那隻胳膊上確實沒其他針眼,猶猶豫豫地把手上的針筒遞給了他,看著他自己給自己紮了針。白椴把嗎啡注射進自己身體裏時的表情格外專注,推到最後半毫升時他閉上了眼睛,有一種懾人魂魄的美麗。我經常想我是在什麼時候悄悄就喜歡上了白椴,後來我決定把時間定格在這一瞬間,白椴穿著白大褂給自己打嗎啡的畫麵讓他顯得脆弱又危險,也從此拉開了今後許多故事的序幕。
白椴打完一針後頓時全身放鬆起來,直接就往我身上靠,想來純粹是他無意間的動作,卻弄得我一陣心旌蕩漾,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白椴軟綿綿地在我身上靠了一會兒後,突然有精神了起來,他直起身子來坐好,摸出煙開始點,神情又恢複了正常。
“你不感冒呢嗎,還抽煙,你真的是學醫的?怎麼淨幹些傷天害理的事啊?”我看他。
他看了看手上的煙,一陣失笑:“你也知道我初中就抽煙,這不戒不掉麼。”
“那是你定性不好。你看我被張源那幾個大煙槍熏了那麼多年,不也一樣沒抽麼。”我說他。
“那不一樣。”他彈煙灰,“有些東西吧,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我一頓緊張:“你別是嗎啡紮上癮了吧?”
“沒有,真沒有。”他笑著看我一眼,“別擔心我,我沒事。”說完摸摸我腦袋,“不過別跟鍾垣說,他現在是我頂頭老大,被他知道了得訓死我。”
“你也知道不好,”我念叨他,我發覺我隻要一跟他在一起就特別愛念叨,“頭痛你去吃芬必得啊,上來就紮嗎啡,你以為你的身體是鐵打的?”
“行,我發覺你小子挺有白求恩精神啊。”白椴一笑,“上次不是說要考我們醫學院麼,現在準備得怎麼樣了?”
“哪能那麼容易,你以為都像你那麼聰明。”聽到這話題我就一陣鬱悶,“再說鍾垣在醫院折騰你們,下班就折騰我,我現在想死的心都有了,還不知道能活到高考不。”
白椴一樂:“這不名師出高徒麼,鍾垣帶學生挺有一套的,你跟著他一定行。”
“名師出高徒那是你,你不知道鍾垣在我們家把你給誇得,快上天了都。”
“都說我什麼?”白椴饒有興致。
“說你拔尖兒唄,在本科生裏數一數二的。”我逗他,“說你妙手回春,活人能醫死,死人也能醫活……”
“操,有這麼誇人的麼。”白椴敲我一下,“行,我不跟你聊天了,剛剛我翹班出來,現在還得回住院部巡房呢。今兒外科的醫生全去救死扶傷了,住院部就剩我們實習生頂著。”
“你忙你的。”我向他揮揮手。
“好好複習啊。”白椴轉身時衝我嫣然一笑,不由又讓我愣了好一陣。
四天後我媽坐飛機從新加坡回來,那天成為了自我出生以來最為悲痛的日子。
我媽到機場後我跟鍾垣都沒有去接機,隻是大概提了一下晚上給她張羅頓好的接接風什麼的。鍾垣還特地問我那天要不要從學校回來給我媽接風,我說不就是去趟新加坡嗎,別整得跟軍隊凱旋似的,再說我還是個考生呢,回趟家得浪費我多少寶貴的複習時間啊。鍾垣一聽覺得有理,也就沒把我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