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孫焱墨望著八月燦爛陽光下,一層層挖得像羅馬鬥獸場一樣陷向中心的露天遺跡發掘地,不由得在飛揚的塵土中咳嗽起來。
自己腰肥膀圓的死黨,外號大豆,是同一所大學裏考古係的研究生。半個月前大豆一聽係裏去希臘實地勘察的名額有多,立即跑來問他:
“免費出國旅遊耶,去不去?”
“去,幹嘛不去,但是我這麼一個大一新生能去?我可不是學考古的啊。”孫焱墨疑惑了。
“包在我身上!咱哥兒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麼。”
於是,本以為是“有福同享”的孫焱墨下了飛機上了專車,才驚悚地發現——這隊人馬七天有六天半要待在荒郊野外,個個在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刨挖抬量諸項運動中度過……
“這就是考古?”孫焱墨一直以為考古工作是拿著罐子泥板什麼的,坐在會議室裏討論呐。
領隊蘆柴棒樣高瘦的博士生前輩點頭:“所以考古係絕對不要體育不及格的。”
“那那那我呢?我要做什麼?”神啊,可憐的孫焱墨是標準白麵書生一隻,軍訓都能暈倒,要他去下麵挖一天,絕對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他滿心期待麵前這位前輩能放自己去駐地小城裏看守行李,誰知人家一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革命英雄行動前交代後繼者的鄭重口吻說:
“大豆說,你特別擅長野炊,我們上下十幾號同誌的胃就拜托你了。”
啥?
孫焱墨嘴角抽了抽,望向不遠處正在抬工具的大豆。
後者回以無比純潔地微笑:“好兄弟,咱哥兒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麼。多給我塊烤肉,我不要加牛至葉的啊。”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哥們兒,你無良了。
難怪要帶我來,全隊十幾號幹體力活的男人,光靠麵包火腿腸度日肯定是不行的。可惡,別以為我會輕饒了你!
當鬱悶的孫焱墨咬牙切齒,大汗淋漓地扛著野炊爐,在距離遺跡發掘地500米外的上風頭剛搭好,副領隊就匆匆跑來,語重心長地教育道:
“……為了保護文物,我們能接受有點灰土的燒烤,真的。何況這裏距城兩小時車程,已經算天然無汙染環境了……”
孫焱墨蹭了蹭滿頭滿臉的汗水,一臉傻樣的看著副領隊——人家沒再廢話,很簡潔地說:
“搬去對麵。”
目標直指一千米外的下風頭那處光禿禿的小山坡,別說什麼稍微遮陰的樹木了,連棵草都是半黃半綠的……
於是,孫焱墨眼下正站在遺跡下風頭,迎著時不時從巨坑中揚起的塵土和燒烤架上冒出的濃煙,兩眼淚汪汪,既是嗆的,也是熏的,更是悲催的。
如果真有什麼希臘諸神的話,讓我趕緊從這恐怖的地方解脫出去吧。
他默默地怨念,麵前架子上烤肉吱吱地響著,滴下大滴油脂——更猛烈的一陣煙霧騰起,嗆得他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咦?”
透過煙霧,他剛才似乎看到大豆光著膀子在坑邊走?
孫焱墨揉揉眼睛,那個錯覺消失了。底下忙碌的人們不傻,要是在這天氣裏真把t恤給脫了,一天曬下來背上肯定要蛻皮的。
翻翻架子上的烤肉,撒點香料——孫焱墨報複地在每片烤肉上都放了足量的各式香草。牛至?再加多點!
又一陣濃煙倏然升起。煙霧後麵的景象似乎有點奇怪——一個在身上隨便纏了塊布的高大人形在走近。孫焱墨伸手揮了揮煙霧,皺眉。
麵前穿著短褲和t恤的大豆樂滋滋地問:
“可以開飯了嗎?”
孫焱墨陰險地笑道:“你跟我形容的地中海之旅似乎和現在這個不太一樣?”
“保證一樣,”大豆吸著鼻子對架子上的烤肉流口水,“我們回去之前有兩個小時自由活動時間。”
“那時候我還有體力動嗎?”孫焱墨反問,一麵動作飛快地將烤好的肉收進盤子,“本座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兩個小時還不夠你用啊?”
“對於希臘這個美麗的地方,”孫焱墨抬起下巴,用一副評論家的神情強調,“用一輩子都不多!但是七天行程隻放風兩個小時,難道你不覺得你在虐待自己兄弟麼?”
他剛叉起鐵絲架上最後一大塊烤肉,突然“嘭”的一聲輕響,一股濃煙爆了出來。這次的煙不知怎麼顯得尤其刺激,兩人都猛咳著彎下腰去,涕淚橫流。
“你們……你們……咳咳……再想省錢……也沒必要搞這樣的……咳……劣質炭火吧……”
“小海?!小海!!”
孫焱墨隻覺得天旋地轉,完了,這回創紀錄了,頭一個在希臘被嗆暈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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