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半上梢頭，夜色寂寥。
皇帝前腳進了九華宮，後腳，就有機靈的宮人跑進景梧宮報信。
沒立馬反應過來的，跺跺腳，隻好繼續做起手頭的活計。
在宮裏混的，大多是人精，都瞧得出來近些日子九華宮與景梧宮的不對盤。偏皇帝揣著明白裝糊塗，兩邊都不偏頗，一碗水端平。
景梧宮的皇後娘娘，是蕭太傅的嫡女，所學盡得蕭大學士真傳。便是如今入了深宮，掌握了後宮權利，偶也有幾篇詩作流傳出來，為士人所津津樂道。
但九華宮的那位也不是個可以小覷的，聖眷正濃。一個月前尚不過是個貴人，如今也名列四妃之一。
外邊的風言風語是傳不進景梧宮的。
蕭韻將宮女們打發出去，命在殿外候著，說自己聽著心煩。
錦枝心裏清楚，自家小姐是不高興了。
“娘娘，皇上又歇在了九華宮。”
蕭韻聽得麵無表情，賞了一袋碎銀，就屏退了報信的宮人。
錦芝從屏風後轉過來，將燈芯往高一挑。
“錦枝。”蕭韻突然出聲，“把本宮的披風拿來，你隨我到昭華殿去。”
“娘娘，您忘了？陛下不喜妃嬪到長公主哪裏去的。”
蕭韻嗤笑一聲：“他不喜又怎樣？把持朝政的到底是長公主！”
若將朝臣們心中藏著的事羅列出來，蕭韻想，排在首位的，大抵就是先皇遺旨了。
先皇駕崩時，留有遺旨，皇位傳給六皇子玉宸，但傳國玉璽、朝政大權卻交給了長公主玉瑾。
蕭韻記得，當年她還是蕭家未出閣的嫡小姐時，問過玉瑾這個問題。
玉瑾怎麼回答的呢？她當時正忙著批奏折，冷笑了一聲：“有的人，玩弄了一輩子心眼。死到臨頭，也不肯讓別人過幾天安生日子。”
蕭韻雖說得瀟灑，但到底留了心，從西次間拐進去。
西次間裏燃著香，香霧從獸性金爐裏染出來。波斯進貢的地毯直鋪到門口。玉瑾靠在軟榻上，嘬著茶湯。蕭韻跪在大理石地板上，寒氣從膝蓋骨滲進來，她垂著頭，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玉瑾才開口：“說吧，怎的這般沉不住氣？”
“陛下這月不過十五歇在了我這兒，旁日都待在九華宮。那萬妃一個月前，還是個貴人，如今都成了妃子……”
“隻要皇帝喜歡，貴妃你封給她又何妨？”
蕭韻沒答話。
玉瑾冷笑一聲，漫不經心地叩了叩桌案：“你是皇後！有皇帝的寵愛是錦上添花，若是沒有，又有何妨？旁人再受寵，說到底不過是妾，你若看不過，尋個由頭罰上一罰便是。”
“可若陛下又護著萬妃該如何？”
“那你便多同陛下提點，你的哥哥在邊關征戰，勞心勞累，實在想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