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散去的黑雲依舊霸占著整個夜空,連帶著氣壓也都盛氣淩人,它們逼得星辰讓步、晚風靜止,等待雷電的到來一起討伐大地。
醫院裏,刺鼻的消毒水剛被噴過,沒有了晚風的安慰,賴在原地遲遲不願離開。陰暗的樓道裏沒有行人,失去了白天的活氣顯得可怕,靠近一聽似乎遊蕩著咿咿呀呀的回聲,多看一眼便會令人毛骨悚然。
葉晨趁著換班時間來到病房,他沒有開燈,隻是故意將椅子端起來再重重地放下。果然爺爺被吵醒了,他一把摘下爺爺的氧氣罩,問道:“爺爺,您今天都跟葉楚說了什麼?”
爺爺望著他,用手指著微微張嘴說:“你...”
“我都知道了。”葉晨將爺爺的手放進被子裏,“您別想要讓葉楚趕我走,因為離開公司的人會是他。”
“你別一錯再錯。”爺爺呼吸開始急促。
“錯,什麼才是錯?”葉晨大聲說,“你把我和我媽趕出國是錯的,你把公司留給葉楚是錯的,你所做的決定都是錯的!”
他說完情緒激動,眼睛充滿血絲,透著所有恨意。
爺爺感到一絲恐懼,呼吸越加困難,抬手想要戴上麵罩卻被葉晨奪過;爺爺似乎明白他想幹什麼,於是想起身逃走又被他推倒。
“你想幹什麼?”爺爺提起嗓子大聲說。
這時,天突然打起雷,瞬間窗戶刮來強風,白色的窗簾被打的無處可逃。在閃電的疾光下,爺爺看見葉晨臉部猙獰,舉起的白色枕頭正向自己壓來。爺爺伸手想要扯開,可是葉晨捂得更加用力。爺爺垂死掙紮,最後用力抓了他的手臂,傷口立即形成幾道血痕,但他絲毫沒有感到疼痛,唯一的念頭就是使勁捂住爺爺。又一道閃電過來了,把他那快要掉出來的眼珠子照的更加可怕。終於爺爺沒有再動,他才鬆了手,將枕頭給爺爺枕好,摘掉的麵罩就那樣放著,用來製造爺爺死亡的假象。除了麵罩,一切都恢複正常。葉晨不慌不忙離開病房。
走出大門,已是大雨滂沱,這才迎來了害怕的感覺,他瞬間腿軟了,整個身子都在顫抖,任由雨水侵襲也無所知,提著歪斜的步子緩緩上了車。擋風玻璃前,雨刮的頻率近乎是零,因為被暴雨死死纏住不得動蕩,怎麼看都是模糊的。葉晨整個人都被恐懼所占據,大腦挪不出一丁點空間去想別的事。車子的引擎是被肢體依著“上車就啟動”的習慣所控製,方向盤也是依著習慣而轉動。
黛家,葉楚還在等待,突然接到爺爺病危的噩耗,沒來得及換氣就立馬趕去醫院。這時惜蕾才打扮好,下樓卻不見葉楚蹤影,隻有巨雷與大雨,無奈她又退回房。
葉晨把車停到了江邊,聽完電話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久久不能平複。
“爺爺,爺爺。”葉楚撲到葉董身上叫喊起來。
“爸,您這麼就這麼走了。”李美萍哽咽起來。
葉楚起身抓過醫生的領子大聲喊:“你快點救我爺爺,快點!”
“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說。
“您別這樣。值班護士趕到的時候,葉董事已經沒氣了。”一旁的護士勸道。
“什麼叫沒氣,我要追究你們醫院的責任。”葉楚依舊大聲說。
“是葉董事自己摘掉麵罩導致呼吸困難而死的,我們也很難過,您要是想追究責任那請隨便。”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葉楚還沉浸在悲痛之中爺爺就要被推走,他們退到走廊,葉楚的目光隨著爺爺的屍體漸行漸遠,這才落下淚。原本他是不打算哭的,因為心裏有太多說不出的痛是眼淚無法詮釋的,但這是此刻唯一的發泄工具,所以他沒得選擇隻好落淚。
這時葉晨才剛剛趕到,他望著大哥和母親,哀戚的氣氛容不下一句多餘的話,他靜靜地站著,心裏除了悲傷、恐懼,更多的是悔恨。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做,或許當時的自己並不是自己,是不是什麼逼著他這麼做,他依著牆也落下了淚。
“小晨,你的手怎麼了?”母親突然問。
“沒什麼,不小心刮傷了。”葉晨神情慌張,立即放下袖子,他怕被人知道這是爺爺垂死抓的。
葉楚聞聲望了一眼他的手臂,不以為然,繼續哀傷、悲痛。
臥房裏,惜蕾沒有換去衣服,維持著打扮,曲膝坐在床上望著窗外,聽著淒淒的雨聲,手機放在腳邊,等待著葉楚回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