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著裙子剛剛走出房間,迎麵便是拿著賀禮前來的燃燈祖佛和女媧神,“你這個孩子,當真是被本佛寵的無法無天了,這神界難得的一樁大喜事,還是與你有關的,你竟然就在這個小房間裏麵藏著,當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將賀禮直接遞交給了在月昭身旁的葉韶,燃燈祖佛搖了搖頭,一麵向著房間裏麵走著一麵苦笑道。
“祖佛又不是不知,我一向不喜歡與人交涉過多。”
她淡淡笑道。
祖佛歎了一口氣,“早晚有一天你要與這些仙神周旋的。”
他一麵說著,一麵和女媧神交換了一個眼色,讓月昭將周圍的一幹小宮人給勸退了下去。
偌大的房間裏麵,是淡淡的檀香氣味,燃燈祖佛和女媧神就立在那裏,畢竟這兩位都是自己的尊長,因此月昭站在那裏也並不是很敢吱聲。
“阿昭,這些日子,你可是一次都沒有去長生道看過?”祖佛沉聲問。
“自從卸下了長生道上發仙的職責之後,阿昭確實是一次都不曾去長生道看過。”月昭淡淡回答。
“那你可知道如今的人間,如今的天下是個什麼樣子?”
月昭搖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祖佛,“人間的事情素來都是刻在三生石上麵的,三生石主宰個人命運,同時也關係到人間整體的運轉,阿昭以為,這人間的樣子,我雖不知,但是也可以想象的到,是一片祥和之色。”
她緊抿著唇,話音剛剛落下,便聽見女媧神悠悠的歎了一口氣。
“如果當真是這樣便好了,阿昭,你的命絕對不僅僅是龍族後人這麼簡單,你可記得幾千萬年前與我女媧一族歃血為盟的誓言?”
女媧神定睛看著她,大地之母的光輝使得這一刻的女媧神說的話格外的有氣勢。
月昭微微怔了一怔,腦海裏麵似乎有什麼畫麵閃過,在那茂密的綠色的原始叢林裏麵,那時候,她還很小很小,似乎有一個人曾經跟她說過,“騰蛇無後,蛟龍替之。”
隻是,若是要她去回憶一些所謂的細節,那當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搖了搖頭,一雙眼睛裏麵滿是不明所以的混沌。
女媧神搖了搖頭,“你記得也好,你忘了也罷,這些都是刻在你命裏的,如同此刻流經你身體的血液一樣,你擺脫不掉,更何況,這一次,造成天下黎民蒼生受難的是你的叔父青冥。”
她說到青冥的時候,多了一絲咬牙的意味,可是如果月昭沒有看錯的話,那雙眸子裏麵又分明有一些複雜的感情在。
“青冥?”
月昭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性,“叔父已經被壓在無妄海千萬年了,有什麼本事出來興風作浪,即便人間有什麼,也未必就是我們龍族做的,還盼望著兩位仙神查清楚再說。”
女媧神聞言笑了笑,手裏麵的騰蛇法杖在頃刻之間發出了萬丈光芒,她大手一揮,一副畫卷便在這個房間裏麵鋪展開來,“阿昭,你可以不信外麵的那些仙神,但是祖佛和本神,你必須相信。”
那幅畫卷緩緩地展開,出現在月昭麵前的便是一派水深火熱的景象,無數的天下子民在一片煙火海之中掙紮著,有哭泣,有尖叫。火山開始噴發,是煉獄的岩漿開始沸騰,無數人在這煙火海裏麵喪生,畫麵切換,那些沒有火的地方所麵臨的則是山洪暴發,無數的猛獸從山林之中走出來,他們以巨大的靈力踏碎百姓的一切,他們似乎在以生命的隕落為樂趣。
在一片蕩漾起的深海之中,有蛟龍從裏麵躍出,一青一白,一老一少,他們並不是把那些人類從煙火海中救出,而是試圖攪動這深海的力量,讓水將凡人的村莊淹沒。
月昭見到這副場景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一生,她從未見過比這個更殘酷的場麵,簡直就是慘絕人寰。
“怎麼會這樣?”
她驚叫道往後麵退了一步,“我分明和北荒從人間到天界沒有多久,我們走的時候,人間還是一副國泰民安的樣子,怎麼才短短幾日的光景,便這樣了!”
女媧神見狀淡淡的將那幅畫卷給收了回去,聲音裏麵滿是沉靜。
“這不是如今的人間,是日後的人間,五十九日之後的人間。”
房間裏麵的檀香氣息濃重,是神佛的標誌,外麵是一片鼎沸人聲,有各種各樣的仙神的笑鬧之聲,聽起來應該是很熱鬧的,然而在月昭看來,卻是太過吵雜了。
“這兩條龍是我的叔父?”她質疑道。
然而女媧神的下一句話卻是像一盆涼水一樣,把她從頭澆到尾,“不,這不止是你的叔父,還有你。”
月昭聞言整個人便怔住了,彎彎的眉眼瞬間就擰成了一個麻花,“為什麼還會有我?”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女媧神和燃燈祖佛,卻見他們兩個人的臉色都很是沉重。
過了許久,燃燈祖佛才緩緩開口。
“當年你的精魂漂流於夢河邊的時候,是創世神開口讓我去救的你,這些年,我一直都把你視作我門下最寵愛的弟子,興許是龍族那一戰的太過慘烈讓你壓抑住了性子,潛意識裏麵不再有從前的乖張任性,可是龍族終究是龍族,幾千萬年前發生的事情永遠都是一道傷疤,不代表就能夠過去,這些年,我和女媧神早就想到了日後即將麵臨的一切,我們讓你成長為今日的這個樣子,卻也知道,你終究有那麼一日會變成龍的模樣,幾千萬年前的債是神族欠下的,終究是要還,可是這諸天神佛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們一樣的清明,所以,你終究還是有劫數來的……”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裏麵滿是滄桑的味道,“阿昭,今日女媧神與本佛前來找你,也僅僅是為了了結我們的最後的一個夙願而已。”
說到這裏的時候,燃燈祖佛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媧神。
女媧神對著月昭微笑了一下,之後從自己穿的錦袍的袖子裏麵緩緩地取出了一樣東西,是一個發著光的紫色的星光石。
她緩緩地放在了月昭的手上,眸子裏麵滿是亙古的滄桑。
“這是女媧石,當年你我曾經歃血為盟,今日交給你也算是了結最後的一樁夙願。”
“你記得也好,你忘記也罷,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倘若有朝一日,你回想起了從前的一切,倘若有朝一日,你對這個神界充滿了怨恨,我希望,你能夠看一看這塊女媧石,想一想你我當年的誓約,也算是不枉許多年前你我相交一場。”
……
言罷,女媧神和燃燈祖佛都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微笑,一片紫光之中,兩人均消失不見,隻留下月昭靜靜地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