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
二植娘說:“雅心,老師死了,是得癌走的,三四十歲,年紀輕輕。”
我很想打斷她的多愁善感。
你說她一個老人,好不容易給小輩子通電話,總“誰死了誰不在了”的講,聽的人和說的人心裏也該多難受。
況且,老師死了,誰的老師?哪個老師?我的老師都還好,沒有得癌,也沒走。
出於禮貌,我才沒有打斷她。
我跟二植娘說:“每個人都有要走的一天嘛,去的人去了,你別想太多。”
二植娘說:“我沒多想,可那是錢鍾書老師。”
我問:“錢鍾書老師是誰?”
二植娘說:“你不記得了,錢鍾書老師,他到過我們家來,他不僅書教得好,還會刻字,寫碑,就我們親戚,某某某,她老人家的碑就是錢老師寫好刻的。”
我的記憶,也就“呼”的一下上來。
錢老師,不就是算命先生嗎?
算命先生,這個身份讓我有些氣憤,想想當時七巧哥丟了,所有人都很難過,他一個老師,跑別人家裏來說:“算方位,我確定他在西方!等會兒大家就沿著西方的路去找吧。記住,不能哭,不要哭,哭也沒有什麼用處,你們找到了就不聲不響的把“他”抬回來。”
西方,那不就是西天嗎?
隻有死了的人才在西方。
老師在大家心裏,是何等尊貴的身份,為人師表,可這個會刻碑寫文的老師,卻在大家一團亂時火上澆油。
我想,我當時隻顧著哭和擔心了,沒時間也沒意識去恨這個老師,以至於七巧哥平安歸來,植樹又大加讚賞的請老師吃飯,我還向老師求字。
“寫什麼呢?”他問。
“寫勤。”我當時想到七巧哥房間貼的老鷹——大鵬展翅。
“好。”他提筆就寫:“勤能補拙。”
他邊寫邊說,隨後,“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也寫好了。
我當時很開心,給他謝了又謝,吃飯時,還給他倒了許多回酒。
那時,哭哭笑笑,左不過一場黃狗撒尿,別人傷害自己也不知道,總以為大人都是對的。老師的話更是苦囗婆心,金玉良言。
別人對自己一丁丁的好,開心半死,恨不能馬上“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自己一顆紅心,恨不能馬上刨出來給別人看。
沒有生活的愁,也沒有是非的仇。
老師的提筆,白紙黑字,得來,我像寶一樣貼在閨房,我貼在床邊,左左右右,有時開燈,咋一看自己的房間很像香火。
像香火,但依舊喜歡。
鄰家女孩給我送信箋袋,我看了裏麵的字,也很喜歡,我甚至把那篇《算你有福氣》抄下來,還信箋的事做了,抄文的事也做。
畢業時,我整理東西,文花了,我抄藤了一遍,創業失敗,故事被我帶到南方。我因此愛上看書。
買了許多書,我又從南方又把它們帶到北方。
我很想去拜訪一次這位寫故事的老師,我開始恨算命先生了,我怕寫故事的老師就是算命先生,如果兩個同一人,我怎麼辦?
老師算了七巧哥的命,我又不經他同意抄寫老師的故事,然後像寶一樣藏了許多年。
想來,我和老師很有淵源。
隻是這樣的一位老師,他不知道他算的命招來我的恨,他寫的故事又招來我的許多愛戴。
故事是好故事,也是很傷心的。
沒有結尾。
我去了,正好問個明白,運氣好還得個結尾。可我們的學校呢?早已廢棄,荒無人煙。
“這裏,準備建幼兒園!”一位路人說。
其實,從牆外看,校園早擴建,規模龐大,哪有那麼多幼兒,人越來越少了,成年人加上老人,也非常非常的少。
建幼兒園算輕了,我一趟走下來,又聽許多村民說:“這裏國家定了,將來預計建成飛機場”。
學校不開了,老師自然不在。
二植娘說:“那可是錢鍾書老師!”
可能吧,老師真的很不一般,敵不過心魔,我加了鄰家女孩。
鄰家女孩變了。
我也無法去問故事的事。
十多年,我怕道不明白也問不起來。可算命的老師死了,我又讀起故事。
我上網盡搜,想看看這故事有沒有出書,畢竟它很不錯,結果一無所獲。
那天我問編輯朋友:“我的一個老師寫的文,我能不能標明後發表?”
編輯朋友說:“那得他本人同意。”
我說:“他可能不在了。”
然後,我經常做夢,我夢見自己小團圓,我因為擅自發表老師寫的好文,被警察捉住,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