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陳月生一家五口人,從大城市裏搬到了小山村。如今,陳啟瑞和楚麗麗這兩個女兒早已出飛了,陳啟瑞在農村嫁了人,楚麗麗在城裏有了工作,但十六年來陳月生和江俊英在這個小山村裏又生了五個孩子。現在他們是一家八口人,他們一起坐著原生產隊派出的大馬車。頂著小雨,踏著殘雪,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鍋底村的村口,這時天剛亮。
陳啟林望著那自己曾經生活了十五年的故鄉,不禁心潮澎湃。他在這裏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有屈辱,在這裏也有反抗。在這裏有勞累,在這裏也有禍殃。在這裏有期盼,在這裏也有彷徨。如今,他終於走出了這個鍋底的煎熬,終於告別了那一次次水深火熱的人生罹禍。然而,他在這裏,雖有苦,但也有甜,雖有恨,但也有愛。想想那幾乎天天上的山,想想那每天都要挑的水,想想他整天操勞在房前屋後的那個家,也著實讓他難舍與難離。這個家雖然開始又窮又破,但經過自己勤勞的雙手,已經將它改變得初具模樣。那裏畢竟是傾注了他多年的血汗。
還有,那樸實厚道的鄰居董大娘一家和溝裏的李豆腐官兒一家,他們助人為樂,安分守己。他和他們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就在昨晚他去與這兩家告別時,其中一家的董大娘,還流著眼淚依依不舍地誇陳啟林說:“你是一個既懂事理又有骨氣的好孩子,就是你家不從這個村兒搬走,你家的日子將來也會過好的,以後你肯定會有出息的”。
還有,那一個個如同哥們兒似的好同學,在校裏校外對他的支持和維護,也讓他非常的感激。當然了,還有那個他心愛的和他那個不可能再愛的童年知己。此時他不知是該忘卻,還是該回憶。茫然中,真是讓他難以取舍。
隨著馬車的顛簸,陳啟林望著自己曾經住過了十五年的土瓦房,望著那房前屋後的山山水水,回憶著自己在這裏度過的那些時光。此時,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正在這時,車文靜領著幾個女同學跑來了,她們要給陳啟林送行。可是她們來到陳啟林的家之後,卻沒有找到陳啟林,隻見陳啟林的家裏已是人去屋空。她們正不知所措,這時又來了四五個男同學,其中,還有兩個同學睡眼惺忪的樣子,他們剛看到這一切,不知到這是怎麼回事。車文靜一看他們也趕到,就急忙和他們商量說:“不知道陳啟林現在走多遠了,我們要不要去追他?”其中一個男生趕緊接過話茬說:“那還問啥,我們趕緊地追吧!”說完,陳啟林的這些同學在大道上向村子東邊追去。追到了村東口,遠遠的看到了陳啟林一家人坐在搬家的馬車上。他們一看,已經追不上了,於是,他們向陳啟林招著手,一齊大聲地喊道:“陳啟林——我們來送你來了——你多保重——再見——”
陳啟林想讓馬車停下來,可是車老板兒說不能停,因為路程太遠了,得抓緊趕路。所以沒辦法,陳啟林隻好站在馬車上,身子搖擺著,他揮動著雙臂,也大聲地喊道:“謝謝你們——回去吧——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