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亂糟糟的世界裏,每天都會有好多人出生,也總是會有好多的人死去。我覺得上帝早已是習以為常了,他不會為一個人的出生而喜,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去而悲。但,我們不一樣。對於隻關注小家的我們來說,我們每個一親人都是我們世界的全部的組成部分,少一個我們的世界都是不完美的世界。所以對父親而言,母親的離世是父親無法承受的痛。母親離世的日子也是父親最黑暗的日子,他的世界整個在坍塌。聽我伯父們說,母親去世那天父親是光著脊梁睡在母親的靈床邊的地上的。地不是現在的瓷磚地,而是泥土地。所以父親弄的簡直是蓬頭垢麵,父親不願意承認母親已不再的事實,而是以這種方式拒絕人們接近母親的靈床......

那時除了大姐還算記事外,小的姐姐和我基本上都還是處在不知天為何物的境界中的。我們都不知道母親的離開是永遠的離開,而不是短暫的睡眠。我看著人們的吵吵嚷嚷我還是叫著媽媽的。

我覺得我的父親是癡情的,他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但他卻懂得這人間摯愛該如何表達。什麼海枯石爛,什麼海誓山盟,這些以父親小學沒畢業的水平焉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父親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深深的愛著我的母親。父親不認識字,而唯一能認識的也就是他的名字。於是我覺得就是這樣一個農村裏不起眼的男人,他竟然把對愛人的這種愛詮釋的淋漓盡致!而這,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能比的。對此我不得不向父親致敬,向父親和母親矢誌不渝的愛而致敬!

我家姐弟三人,也許這並不準確,準確的說應該是姐弟四人。我之上應該是有三個姐姐的,最早是聽我大姐說的。我大姐說我還有個姐姐她還有個妹妹。但,這個姐姐在不到兩歲的時候就被父親給送人了。原因是母親一次和父親的爭吵,而這次爭吵也是他們人生裏唯一一次隔閡。母親離家出走了。父親不能一下子帶著兩個孩子去找我母親,所以父親隻得忍痛把較小的姐姐送給了別人撫養。

我雖然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但我能體會到作為一個父親當時的心有多麼的痛。我可以體會到父親當時的心情,因為我覺得作為一個父親,是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同意把自己的孩子給送人的,這需要多大的勇氣,這需要在內心糾結多久啊!我之所以這樣說,那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家已經有三孩子了,那時家裏很窮而且也是父親一個人帶著我們,在這種情況下父親都沒有說要把我們送人,而是含辛茹苦的把我們都養大,所以我想那時把姐姐送人,那肯定是很痛心的,也絕對是有難言之隱的。

事後父親也曾給我看過合約,那時已是一張泛黃到模糊不清的黃紙了。父親視它為珍寶,他小心翼翼的將它收藏在一個公文包裏,然後深藏在箱子底下。父親曾對我說也許有朝一日我們姐弟,姐妹們可以團聚團聚,畢竟是一母同胞的骨肉至親......寫到這兒,我的內心不禁覺得充滿了後悔與慚愧,我也曾認真的聽過父親的囑咐,也認真的將父親留下的字據小心收好,可如今時過境遷時我才驚醒,我已不知道我什麼時間將它弄丟了,而丟到哪裏去了,我毫無頭緒。

父親,我覺得也許您該懲罰兒子的不孝,您也應該懲罰兒子的粗心大意,父親,我也有過這樣的幻想,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和我今生都未曾謀麵的姐姐見上一麵,因為,這個世界上爸爸媽媽們已不再了,而這個姐姐就是我們唯一的至親了,我可不希望在這個世界中我有如此至親卻也實難相見的事實。但——我卻還是丟掉了我今生唯一的和姐姐見麵的機會了。所以,父親請您責怪兒子的粗心大意吧,即便您不說,我也覺得內心充滿的愧疚與痛心。

父親把二姐姐送人後,就帶著大姐天南海北的跑,經過半年多的時間終於把母親找了回來。我知道不是父親和母親有多大的隔閡,而是母親沒出過遠門,離開陝西到我們這兒來母親就沒有出過什麼門的。所以一出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而他們才會在時隔半年後破鏡重圓。這讓我再次看到了父親的毅力和勇氣,這也讓我再次對父親的執著的愛著我母親的那份矢誌不渝的愛而肅然起敬,而此,也再此證明了我此前說過的話:父親不知道什麼叫海誓山盟,也不知道什麼叫海枯石爛,但父親卻把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的愛情誓言發揮到了極致。所以,我覺得父親是我的榜樣,同時父親也是我們這代年輕人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