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憊,鋪天蓋地的的疲憊裹挾著石七。
事實上,此刻即使天崩地陷也不會讓他動彈一根手指。
在睡夢中,一個怒火衝天的聲音一直在耳邊回響:“懦夫!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他想高聲回答不,可是他沒有底氣,他確實是個懦夫,因為他逃了,他隻想逃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逃到一個不會讓他再想起那些事那些人的地方,逃到天涯海角,逃到地老天荒。
他想:我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這大概是他唯一的牽掛了,在見過太多的肮髒齷齪以後,她就是他心中唯一的聖潔,他想回到她的麵前,哪怕千夫所指萬劫不複,可他做不到。
他的心很疼,撕心裂肺,除了回光蠱的侵蝕外,更是因為他知道,他已經永遠失去了從背後凝視那個清麗身影的機會了。
不知道她會不會偶爾有天想起,曾有這樣一個男人。
在昏昏沉沉中,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醒了過來。
天已經微微發黑,石七就這樣躺著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似乎比他還要疲倦卻偏偏帶著滿臉熱切的江三江三爺。
“兄台,讓貴犬鬆了口吧!”三爺乞求。
石七生命中見過無數的人,市井小民,達官貴人,謙謙君子,齷齪小人,但他從來沒見過江三這麼奇特的存在。
貧窮,一貧如洗都不能表達的貧窮,猥瑣,尖嘴猴腮都不足形容的猥瑣,但這樣的人,竟有雙這樣的眼神,遊離中帶著些許的堅定,麻木中又有三分的希冀,石七很確定,無論怎樣的困境,也許這人都不會喪失對生的希望,這個感覺,矛盾且突兀,但石七就是很確定,並由此而生出一絲親切來。
“你有大富大貴之相。”石七說道。
“俺知道,三十多年前俺滿月的時候,看相的就說過了。”三爺很淡定。
“那看相的可曾算過你什麼時候才會發跡?”
“這倒不曾,不過沒關係,反正俺也沒事,慢慢等,遲早的事唄,俺不急,俺就急著你這狗啥時候能鬆口,再晚點回去,今晚俺就得挨餓了。”
“此言差矣。”石七正襟危坐起來,滿臉的鄭重之色,“此狗非是一般之狗,乃是傳說中大名鼎鼎的望財犬,非命中大富大貴者不咬。”
“可是俺好疼啊。”
石七輕輕一拍那狗的腦袋,立馬將三爺的手指解救了出來。
三爺轉身就走,連謝謝都來不及說,他現在隻想離開這裏,他隱隱覺得這個人對他有所圖,但他搞不清楚,自己一窮二白,又無姿色,這個人到底圖謀個甚?他隻是覺察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所以想盡快遠離這個陌生人,更重要的是,他真的餓了,再不回去,隻怕鍋裏連半個窩頭都不會剩下。
三爺走得很急,所以他摔倒了,鬼使神差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摔倒在地,三爺的臉和堅硬的地麵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生疼。
三爺愈發肯定這個人是自己命中的災星了。
“萬萬不可行此大禮,舉手之勞而已。”
行你個先人的大禮,三爺惡狠狠地想道。他想站起來回家,可是摔得太狠,膝蓋有種開裂的感覺,褲子沾著血跡摩擦著傷口,一陣陣劇痛。
“話又說回來了,”石七仿佛自言自語道:“你幸虧遇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