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論證階段，最初大家都有點摸不著頭緒，盲目性極大。我實在有些沉不住氣了，在一次論證例會上說：
“開發基模不是都發給你們人手一份嗎？那裏麵清楚地注明，否定分析法、逆向分析法、重點分析法，排除分析法，這所有的方法要對原有的各種不同機型的每一個工裝部分，甚至是一個細小的零部件，進行全麵透徹的分析。為什麼把否定分析法排在第一？什麼叫否定分析？就是要懷疑一切，置疑一切，這樣才能化腐朽為神奇。我們不僅要看到國外技術的高端，更要看到他們的不足；既要大量吸收前人的好成果，更要分析已有係統的技術缺陷。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的不足正是我們的改進方向。”
“怎樣來否定國外的做法，首先自然要全麵了解國外的做法，隻有把應用推廣到市場最前沿，才能獲得十分寶貴的最前沿的需求刺激。”說到這我走到艾博士身邊，從他麵前擺放的一摞厚厚的資料當中隨手抽出其中的一份，又隨手翻開其中的一頁，隻見那一頁的英語正文的字裏行間，早已被做滿了密密麻麻的標識——波折號，引號，問號，重點內容還用筆劃一個方框，引出一個箭頭，在旁邊用中文進行標注。我將標識內容展示給大家說：“我過去一直認為我讀書最認真，一份資料往往要看過幾遍，隻到弄懂為止。沒想到艾組長比我還認真，不僅在資料上進行各種標注，而且我還注意到，他在自己的電腦資料裏用不同顏色、加粗、下畫線、小貼士進行標注。難怪他能夠當博士，而我隻是名小小的秘書。”說到這大家開始哄堂大笑。
接下來大量閱讀有關文獻，全麵掌握國外在這方麵的最新研究動向和發展方向。當時，日本、俄國、瑞典流行的是以板翅式換熱器、U形管換熱器為主的二代機技術，歐美流行的是以管殼式換熱器和渦流熱膜換熱器為主導的三代機技術。板翅式換熱器體積大，換熱效率低，易結垢；U形管換熱器因各排管子曲率不一，傳熱不均勻，抗振性差。長遠來看都沒有前途。管殼式換熱器必須借助折流板形成湍流，容易形成流速死區，因此殼程是它的一個短板；渦流熱膜換熱器是管殼式換熱器的升級版，采用誘導方式形成交替渦流，不再使用折流板強行阻擋的方式逼出湍流，從而有效提高了熱效率，但易產生溫差應力，使換熱溫差受到一定限製，因此也和管殼式換熱器一樣，正在走下坡路。隻有D國點盡天機，率先跨入四代機時代。
而國內當時的技術則相對落後，正在追趕二代機技術。因此我們實施的這項研發計劃，實際上是一次技術上的跨越，跳過了二、三代機，直接追趕第四代技術，與世界最先進的科技水平接軌。
在進行量綱分析時，自然而然引出換熱器設計分析的理論基礎——經典軌跡計算公式，這是目前世界通用的換熱器分析與設計工具。可分析來，分析去，結果卻發現經典公式並不經典，存在不少局限性。一是換熱器的內部流動有著十分複雜的邊界條件，沿用經典軌跡計算公式的解析方法很難準確描述分析複雜的內部流動物理圖像，因此計算結果與實驗數據之間總會有一定的出入；二是經典軌跡計算公式隻適用於間壁式換熱器的計算，而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換熱器的種類越來越多，經典軌跡計算公式的普適性受到極大限製。
如何給換熱器的內部流動一個機理性的認識，找到丟失的動力學信息。獲得一套完整的理論處理模型，成為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可是要解開這個世界上尚無人知曉的迷團，談何容易。
為了觀察流體的狀態，研發人員首先在流體內注入適量酒精，采用酒精起霧方法進行觀測，但因為酒精分布得不均勻，觀測效果也不太明顯，後又用惰性氣體填充法進行觀測，觀測效果仍太理想。
正當大家一籌莫展時，一位操作工看不下去，從外邊捧回一把泥沙走到我們跟前一扔，氣咻咻地說：“真受不了你們的窮酸樣，小時候難道都沒玩過泥砂嗎？”
對呀，要觀測流質的狀態，往流質中摻入一定比例的泥沙，利用砂礫細小顆粒與棱角的自然反光，人為製造泥石流效果，不是觀測流體的最佳的途徑嗎？還可提高流體的雷諾數，我和艾博士相視會心地一笑，他還開心地衝我點了點頭。我當時還想，看來艾博士跟我一樣，小時候一定是個淘氣蛋，經常跑到河邊玩泥沙。
回到住處艾博士顯得仍有些興奮，自然而然又談起了剛才的話題：“我當時是深受啟發。”
“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最有效。”我馬上接過艾博士的話說：“善於傾聽，其實也是一門學問，一種智慧，更是一門超凡脫俗的藝術——有的話要正話反聽，有的話要正話側聽，有的話要正話正聽，有的話聽了就跟沒聽，要立刻把它從大腦過濾掉。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8號鐵絲8公斤，外行人聽起來以為指的是重量，可是企業人一聽就明白，那指的是鐵絲的長度，因為鐵絲不像電線，丈量長度費時費力且沒有那個必要，所以從出廠開始，一直用重量來換算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