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一旦沒有拿著語錄去表忠心,那就該另當別論,尤其是有人在一旁唆使時,他們的意誌就會動搖。因為他們覺得我如若不能跟他們是一條心,那可就是罪莫大焉。
如果要去表忠心,這掏出來的心窩子該進貢給誰呢?我又覺得十分犯難。化工公司派係龐雜,與這幫烏合之眾的任何分支狼狽為奸,對立麵會更多,一旦把心思花在了與他們共同作奸犯科上,連工作也會受到影響,就更會受到他們的排擠,成為派係傾軋的犧牲品。
如果我是個無足輕重的庸碌之輩,站不站隊倒也無傷大雅,偏偏我又是個炙手可熱的人,這樣的人不能為己所用,今後就會養虎為患,罪孽就更大。因此盡管他們矛盾重重,在廢黜我的問題上卻能夠達成高度一致,這也是我觸犯他們所必須付出的代價。“良木遭伐井甘水枯,”“出頭的櫞子先爛。”
所以我無論怎樣做都脫不了幹係。就如同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跌落萬丈深淵,粉身碎骨、萬劫不複。
而且,做人最起碼的良知還告訴我,企業內部所有的小團體利益,都是與企業的大利益背道而馳的,選邊站隊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行為。小團體是對大團結的漠視。多年的官場曆練更讓我懂得,沒有獨立的人格,就會被權力場中的無知左右,讓愚昧蒙住自己的雙眼。所以,我隻能用光明磊落去抗衡——你們要是來文的,我比你們還文,你們要是來武的,我比你們還要武,你們要是來軟的,我比你還軟,你們要是來硬的,老子比你們他媽的還要硬。你們雖然一手遮天,老子就不信,共產黨的天,還真能蹋得下來。
後來,鍾旺臣想來緩和矛盾。最後一次找我談話時,主動提出把調我到另一個部門去工作,但我對他這個耳根子發軟的老好人已失望至極,對化工公司機關已沒有了半點留念。就是天塌下來,也決不再為這幫人賣命了,義無反顧地再次回到了班組。
我遭到他們的的攻擊後,其實他們心中也並不舒坦。
後來我父親病重住院,所有的老總們都前去探視,鍾望臣當場掏出七百元,相大國更是殷勤倍致,連聲說:“辛苦了!辛苦了!”官場的語言就是有意思,我自己的父親病重住院,再辛苦也應該。我當初那麼辛苦,你們連屁也不放一個,現在跑過來假惺惺,事後諸葛亮頂個屁用。
侯嘉慶更可笑,一番虛情假意的道白過後,臨走前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以後與自己的直接頭上司,一定要注意保持好關係。”
“是應當注意跟老總們搞好關係罷。”我立刻接過侯嘉慶的話語反唇相譏。心裏還默默念叨,媽的,想用這種老子早已司空見慣的官場話中話來為自己開脫,老子又不是傻子,還需要你來教?別以為一個“直接”就能夠把你這個“間接”的家夥推得一幹二淨,你他媽的跟他們都是一丘之貉,一樣的貨色,別以為自己是個什麼好東西。
這就是他們的虛偽做派和嘴臉。明明是來看病號,又決不僅僅是看病號那麼簡單,總想借機表達點什麼,說出來的話總是一語雙關。媽媽的,你們若是誠心誠意想悔改,說不定我還會給你們個台階下,你們越是想擺譜,老子越是讓你們下不來台。
在我走後,秘書職務成為搶手貨,很多人都盯住不放。廠裏一名年輕女子,甚至動用過硬的關係,點名要去當秘書,又知道自己無法勝任,想讓我來做她的替身,甚至不惜出賣色相來引誘我。隻可惜她雖然有幾分姿色,卻並不屬於我所鍾情的那一類,賣弄色相時又顯得有些難為情,手段自然有些生澀,被我看出破綻。她從此後對我一直十分熱情。
我當時真想給她兜頭潑上一盆冷水,以他們對秘書要求的苛刻程度,她一天即使被扒光十次,都未必能博得他們的歡心。官場的虛與委蛇、爾虞我詐,連我這個混跡多年的老油條都覺得有些吃力,懵懂無知的她又怎麼能夠招架得了。
那是我從事秘書生涯當中的第三次落難,日期是多少?那還用問嗎,該死的4月28日,一天不早,一天也不遲。
我當時就暗自發誓,從今往後,隻要一遇到428,我首先跑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島嶼躲藏起來,與世隔絕,不接觸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讓428從我的世界裏永遠消失。
這裏順便交待一下,本篇當中的一名主人公,後來不滿60歲,就得了一種罕見的絕症暴病猝死,很多人得知他的死訊後都說:“壞事做絕了,報應。”他們把企業搞嗚呼了,結果自己也一命嗚呼,你還別說,惡有惡報,放在有些事情上還真靈驗,他們行了那麼多惡,難道心裏沒有一點愧疚?我就不信。
因為涉及到個人隱私,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名譽官司,恕不在此透露具體的姓名。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好惡任意去想象,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