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最嚴重的兩個分廠,原毛分廠廠長我們一來就聽說他有不少問題,魏少倫來後不久就將他免職。可後來一直物色不到更合適的人選,不得不重新啟用他。染整分廠廠長為人很靈光,朱沅耀的愛人就是那個分廠的勞資員。我剛到毛紡廠時,有幾次中午無意間從廠餐廳路過,看到裏麵擠滿了人,都是一些分廠的頭目,染整分廠廠長出現的頻率最多。當時還很詫異,企業如此困難,他們從哪裏弄來的錢長年在此斛籌交錯?每次見到我,他們也很客氣,尤其是染整分廠廠長,非要拉扯我和他們一起“就便”,盛情難卻之下,我“就便”過兩次後,就與他們漸漸疏遠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沅耀或許是聽了什麼人的慫恿,我前腳剛邁進辦公室,他就後腳跟了進來找我鬧:“你是副部長我也是副部長,你無權撤換我。”
“混帳!我什麼時候說過了要撤換你,我再明確地告訴你,你還是公關部的副部長。但是我作為公關部的牽頭部長,有權對內部分工作出調整,如果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向廠領導反映。”他隻得再次悶悶不樂地轉身而去。
如果說以前與朱沅耀隻是些個人之間的過節與摩擦,那麼從昨天開始,就已上升到了企業的高度,所以不可能再對他有任何好臉色。
打發完朱沅耀,我立即和劉明乙一起來到胡仁寶的辦公室,把情況如實向他作了彙報。胡仁寶也意識到問題嚴重,正準備起身分頭去找分廠廠長們談話,突然回過頭來疑惑地問我:“朱本人到底有沒有問題?”“問題主要在分廠,朱的問題還需要查實。但勞資部門把關不嚴,還是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胡仁寶也許原本想把朱沅耀也找來一同談話,聽了我的回答後,隻得放棄這一打算。先把各分廠的一把手單獨叫到辦公室,輪番進行攻心戰。訓斥完後還跑來得意洋洋地向我誇耀:“原毛廠長駭得直抖。”
公關部也采取了相應的補救措施。由於又快到了發工資的日期,當月趕製新表已來不及,隻得臨時把各個分廠的勞資核算員都召集到一起開會來敲警鍾。會上當我說完“最近我們對全廠工資考核發放工作進行審計,發現存在很大漏洞,各分廠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一些問題,吃空頭,吃截留現象極為嚴重。公關部已報請廠領導批準,對勞資部門負責人進行了調整”時,勞資員們紛紛開始交頭接耳。會後,我又與劉明乙一起商量,將工資發放程序進行了一些必要調整,當月全廠工資總額就下降了近4萬元。
朱沅耀後來又跑到侯書記那兒申述,喜歡做老好人的侯書記找到我出麵調解:“品川啦,現在機修分廠差一個書記,我來和你商量,轉一個彎,把朱沅耀調過去算了。”我當即回絕道:“他的問題還沒有弄清楚,現在不宜輕易動他。”
“朱沅耀說截留是下麵的人所為,他本人並不知情。”
“他敢說他不知情嗎?他老婆就是染整分廠的勞資員,每一筆帳都經過他老婆的手,區區一個幾十人的小車間,截留金額比其他任何一個分廠都多,不就仗著朱沅耀是勞資部門負責人。”
把家裏的事情處理妥當後,我立即趕到省城找魏少倫進行了一席深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介紹完畢,我又向他表達了自己的主張:“公關部的處理意見是:一、請廠紀委、上級紀檢部門成立專班,對公關部的初審結果進行複查。公關部的內查結果不能算數,也應主動回避嫌疑,所以複查時公關部門隻配合,不安排任何人進入調查組;二、如果審計結果屬實,按正常的組織程序和職工懲處條例進行處理,決不姑息。問題特別嚴重的,還可移交司法機關進行處理;三,在全廠範圍內公開曝光,來轉移群眾的視線。你辛辛苦苦把錢弄進來,發不到職工手上,他們還以為是你揮霍掉,還要罵你的娘。現在可以讓全廠職工都來看一看,究竟是誰把企業蛀空了。”
“我分管的勞資口,還不是資金流的大頭,尚且出現如此多問題。財務、銷售等一些要害環節有沒有問題,那就更難得說。”為了加重分量,我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對我的提議,魏少倫不置可否。這麼重大的事情,他必須先聽聽班子集體的意見。
我去省城期間,朱沅耀在家也沒閑著。四處找人遊說,博得了兩名在家的廠領導同情。不久,魏少倫回到廠裏開會討論此事,很多人都來出來和稀泥、做好人,“全軍為上”的呼聲壓倒一切,朱沅耀被正式調入機修分廠擔任支部書記。
當時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因為企業沒有一套完備的製度體係支撐,各方麵的管理嚴重脫節,隻能采用一些臨時性的應付手段來處置各種突發事件,屬於典型的短期行為,才讓少數人在企業有了“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