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理性與怯魅(2 / 2)

“上來先用馬克思·韋伯的《以學術為誌業》進行Disenhanen(怯魅),破除理性萬能的想法,當你認為理性萬能時,其實質內涵和精神萬能、上帝萬能、絕對理念萬能沒什麼區別——誰也不比誰高明。

接著上休謨的懷疑論和不可知論——破除認識論萬能。

如果有自由主義傾向,那得補一補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體會一下《權力意誌》;如果有極權主義傾向,不補柏林的積極自由與消極自由,至少也得補霍布豪斯的《自由主義》和哈耶克的《通向奴役之路》,缺啥補啥!”

“為什麼呢?”

“當觀念偏執隻理解一端時,世界觀和價值觀都不完整,就像我以前的,張嘴批判修正主義,卻連修正主義講啥都不知道,跟著人雲亦雲有意思麼?”

程程點頭:“哦!”

“學完這些可以上皮亞傑的建構主義,他主張世界客觀存在,但對事物的理解卻由個人自己決定,不同的人由於原有經驗不同,對同一事物會有不同理解——強求一致既不人道,也不科學。這裏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略有差別,你可以體會。

沒錯,皮亞傑是兒童行為認知學家,他認為兒童尤其是學齡前兒童,盡管不識字,但偶爾會些寓意深刻、發人深省的道理,這不是因為兒童認識能力強,而是因為他們沒被教育進行係統化改造,保留了原生態純真。

建構主義學完再看哈貝馬斯,領會技術理性本身無法解決生活世界價值觀問題,充分理解公共領域與溝通理性的必要,接著看薩特的《存在與虛無》,理解不是反思的我思,品味與笛卡爾我思故我在的差異。”

程程聲道:“這話不是……”

“教科書管這話叫主觀唯心主義,還諷刺王陽明【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你來看此花時,則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那段話,可思想家就這麼淺薄?難道不懂在不思考情況下事物依然客觀存在的道理?我打個比方,植物人狀態下,人還在卻已無我——如何在?一朵花不能被觀察到,開與不開、豔與不豔,與實在何幹?”

程程點點頭,覺得這話有些道理。

“如果舊觀念到這裏還沒完全消散,那德裏達、拉康主張的文本之外無他物的解構主義可以上場了,把所有世界觀和價值觀打得粉碎。”

女孩子怯生生問:“什麼叫文本之外無他物?”

“你學到的知識絕大部分都是實在世界文本化後的結果,你以為和前人是關於思想的交流,實際所有的認知、知識都寄托在文本上,交流通過文本載體實現,沒有文本就沒有思想,所以交流不是思想的交流,是文本的交流。”常浩笑道,“你寫作文時一定有那種感覺:腦子裏明明有宏大場麵,但就寫不出來,勉強寫出來也不是那感覺。”

“有啊……”程程猛點頭,“我就覺得是自己筆力不足。”

“如果文豪的水平才能交流,那交流通道就斷了……這些流程全部走完,你就可以實踐否定之否定——重回啟蒙時代,深刻體會《論法的精神》、《社會契約論》和《利維坦》,那時候才會對理性有刻骨銘心的、全新的認知。好比一個實驗,老師講一遍和自己動手做一遍的感覺完全不同。”

到這裏他歎了口氣,他始終記得重生前導師給自己的醍醐灌頂: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未來是什麼,如果有種時光機器能讓你把自己的一生先看一遍,那人生會有無數可能,唯獨不會活成時光機器裏那樣。

當時他傻乎乎點頭:“對啊,這肯定啊,蝴蝶效應嘛。”

導師笑了:“如果活不成時光機器裏那樣,憑什麼那維度真實存在且必然?”

他傻眼了……

這樣的靈魂求索恰好可用到重生上來,他把導師的話拋給程程,姑娘費勁想了想,覺得頗有道理地猛點頭。

講完這些,常浩忽然對高洋這件事豁然開朗:高洋好就好在做了反麵教材,給重生後的自己上了生動一課,讓人明白很多,也進一步提醒自己,永遠會有層出不窮、無法預料的問題在前麵等著,重要的是提高處理和應變能力,這才是重生後軌跡扭轉的立身之本!

有必須全麵思考、梳理自身理念,走一條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