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裏不知身是客(1 / 2)

淩晨三點半……

周圍一片漆黑,寂靜異常的西山中學男生宿舍樓裏,隻有走廊和公共洗漱間才有稍許光亮。

當然,如果真願意俯身低頭去聽,一些細的聲音還是能被分辨出來:打呼的、磨牙的、夢話的、甚至背單詞的都不一而足。

這都在正常範圍內,不過404寢室卻顯得格格不入,動靜很大,先是“啊”的一聲驚呼,隨即是“咚”的一聲,再接著是“哎呦”一聲齜牙咧嘴的叫聲和劈裏啪啦的雜物掉落聲。

好在聲音產生於倏忽之間,消弭於瞬息,來得快、去得更快,不到半秒就消失殆盡,沒有驚擾到更多人。

常浩摸摸腦袋,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竭力睜大迷糊的雙眼試圖把被子和枕頭往床上堆,一邊堆,一邊還心有餘悸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對剛才的夢境後怕不已。

他夢見自己開車時因精神恍惚不慎闖了紅燈,一輛黃沙車呼嘯而來,對方拚命地鳴喇叭加以提醒,他借著最後的清醒猛打方向試圖避讓,結果已完全來不及,整輛車被大車一撞橫推出去,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隨車子橫滾起來。剛才“啊”的一聲驚呼就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咚”的一聲卻是腦袋砸到水泥地麵的聲音,至於那聲“哎喲”則是下意識的疼痛反映。虧他睡在下鋪,若上鋪在睡夢中這麼無意識滾落下來,估計就得癱著了。

他不由自主地慶幸:“還好,還好,是夢,是夢,睡覺,睡覺……明還上班呢……”

剛這麼想時,仿佛又想起什麼,自言自語地唉聲歎氣:“都他媽裁員了,還上個屁班,老老實實準備找工作吧。對了,先把簡曆做起來……”

想是這麼想,隨後卻不由自主地怔住了:借著月光照射進來的那抹皎潔,那雙迷糊著的雙眼猛然睜開了,因為他發現這地方壓根就不是自己家。

他隻記得自己剛才做了個奇怪的噩夢,愣半不禁詫異:“我怎麼在這裏?這什麼地方?剛才到底怎麼了?”

三個問題彙聚成一串又一串問號,接連不斷從腦海裏浮現出來,他拚命轉動大腦,試圖將本已變得支離破碎的記憶重新連接起來,幾秒鍾後,無數思緒如線條一般彙聚成河:

下午時分人力資源部打來電話“有事情相商”,他的心猛地一沉,一下子就猜到是什麼。這幾年資本市場行情不好,他供職的證券公司經營越發慘淡,作為省級型券商,不但績效開始趨於歸零,原本在業內排名靠後的福利也基本保不住……

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公司很快要被行業大鱷並購,市場低迷期的並購是大鱷們逆勢擴張的機遇,又是券商的末日,並購後員工的情況可想而知,常浩已聽到風聲要裁員,比例可能還不少。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聽人力資源部有請,那等於都塌下來了。

果不其然,人力資源部總監先裝模作樣地寒暄了幾句,隨即就換上了一張嚴肅的麵孔:“老常,公司並購想必你也聽了,並購方是行業排名第一的中信證券,他們在本市還有家子公司,接下去會合並辦公,現在行情你也知道很慘淡,為降低成本、減少開支、提高效率,合並後會優化0%的人員,經領導多次討論研究,名單已初步定下來了。”

常浩隻覺得喉嚨發苦,勉強擠出一絲力氣回應道:“我……我……在名單上?”

對方點點頭,臉色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你也是老員工了,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但凡有餘地我也不想這麼幹。但上頭有令,年紀超過8歲、客戶資源薄弱、新財富分析師排名靠後這三條是優化依據,所以……”

常浩臉色發黑:他年屆40,超過8歲顯然符合,至於客戶資源薄弱、新財富分析師排名評選,似乎算個標準,但問題是這都是看人脈和圈子,就他這年紀和不混圈子的個性,確實也趕不上潮流,圈裏烏煙瘴氣的事這麼多,就他淡泊甚至有點孤傲的個性,肯定看不慣而不屑於去奉承拍馬,甚至連酒量也不行,怎麼混?至於他具有的,行業經驗豐富、產品設計和辨識能力強、分析風格全麵、文字能力突出的優勢在奄奄一息的熊市麵前分文不值,以至於根本就沒擺在“優化”標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