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燈火闌珊(1 / 3)

一起走過的青春

放學時,男孩和女孩總是一起回家,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

他們住在同一個小區麵對麵的兩棟樓裏。男孩住在三樓,女孩住在四樓。每天清晨,隔著自家的窗子,女孩會看見男孩舉著啞鈴鍛煉身體,男孩會看見女孩對著鏡子梳妝打扮。

兩人一直在同一所學校裏,從小學到初中。然後,他們又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碰巧又被分到同一個班。新學校離小區很遠,其間要穿越一個很長又很窄的橋洞。橋洞裏沒有燈,到了夜晚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附近的人都稱之為“黑洞”。女孩自然是膽小的,因此每到這時,男孩就會拉起女孩的手,牽著她,一步步地從黑暗中穿過。過黑洞時,他們看不清對方的臉,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男孩的心跳沉穩而有力,握著他的手,女孩感到踏實。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也仿佛一直能夠平靜地過下去。

可是有一天,從黑洞裏卻傳出一聲女孩的驚叫聲。然後,人們看見女孩從黑洞裏跑出來。她的頭發散亂著,滿臉都是驚恐和憤怒。片刻後,男孩也從黑洞裏跑出來,漲得通紅的臉上掛著羞漸和窘迫。他叫著女孩的名字,請求她停下來。女孩沒有回頭,她叫了一輛出租車,頭也不回地鑽了進去。車子絕塵而去,隻剩下男孩張著嘴,站在十字路口清冷的街燈下。

那天,男孩獨自一人走遍了小城的每一條馬路。深夜,他才拖著疲憊得幾乎麻木的雙腿回到家裏。他發現,女孩家的窗口依然亮著燈。印在粉紅窗簾上的那個窈窕的剪影沒有梳頭,隻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男孩的臉又開始發燒了。他想敲開女孩家的門,想對女孩說點什麼。可是,最終,他卻什麼都沒有做。他已經是一個高二的學生了,一種朦朧而異樣的情愫與衝動,已經在屬於青春的身體內折磨他很久了。

第二天,女孩沒有和男孩一起回家。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個星期,女孩都沒有來找他。接女孩回家的是他的父親——那個強壯而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男孩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悵惘和失落。他看不進去書,也做不進去習題,書頁中,草紙上,都是女孩俏麗的身影和溫柔的笑。每天放學,當他一個人穿越那個“黑洞”的時候,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懼。沒有了女孩手心的溫度,他覺得自己已經被無底的黑暗吞噬。

就在男孩沮喪消沉得近乎絕望的時候,女孩突然找到了他。她什麼也沒說,隻是飛快地塞給男孩一封信就跑掉了。

男孩覺得自己的手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信上會說什麼?譴責?辱罵?還是……他哆哆嗦嗦地拆開了信封,在看信的一刹那,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可是,出乎他所有的意料,信紙上隻有一道數學題——一道很複雜的數學題。題的下麵有這樣一句話:“能幫我解開嗎?”

男孩的數學並不好,女孩也是。平時,他們一見數學題就頭疼,何況是一道如此複雜的習題。可是,這不是一般的題,這是女孩給他出的題!

於是在問遍了能夠問的一切人後又熬了一個通宵,男孩終於徹底弄懂了這道題。第二天放學時,他主動找到了女孩:“一起回家好嗎?我給你講一講那道題。”女孩無聲地點了點頭。

一路上,他們都在討論著那道題,走著走著又來到了那個黑洞。男孩再次向女孩伸出了手,女孩躊躇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黑洞裏,他們第一次說起了話,說的還是那道複雜的數學題。走出黑洞後,男孩主動放開了女孩的手。兩個人的臉都有些發紅,但神情已經明顯放鬆了。

以後的日子裏,他們又開始一起回家。女孩繼續向男孩請教許多複雜的數學題。而為了能找到與女孩一起回家的借口,即使再難的題,男孩也會硬著頭皮去“啃”。兩個人就這樣把大量的時間用在了他們並不擅長的數學上。回家的路上,他們談話的內容也變成了對數學難題的切磋。過黑洞的時候,男孩依然會牽著女孩的手,隻不過他們已經不再臉紅心跳,因為他們腦子裏、嘴裏和心裏,已經被一個又一個數字、公式和算理占滿了。

期末考試,男孩和女孩的數學成績取得了令人瞠目結舌的進步,總成績和名次也上升了一大塊。兩人對這樣的結果都感到萬分欣喜。假期,他們依然在一起討論數學題,這次不是硬著頭皮,而是心甘情願。因為半年的切磋與交流,已經讓他們深深地喜愛上了曾經讓他們頭疼不已的數學。

兩年後,男孩被清華大學數學係錄取,成為小城中唯一一個考上清華的學子。女孩也被南方某重點大學的數學係錄取。兩人一直保持著通信聯係,當然信的內容,已經遠遠超出了一道數學題的範疇。

還是一個初秋的夜晚,他們又一次站在了那個“黑洞”的入口處。

“還記得這個黑洞嗎?”男孩對女孩說。

“怎麼不記得?”女孩出神地望著黑黝黝的洞口,“每次都是你牽著我的手走過這裏,走了整整三年。”

“還有那個夜晚,我們……”

“還說呢!”女孩嬌氣地說著,“那個夜晚,差點毀掉了現在的一切。”

男孩深深地吸了口氣:“青春的衝動啊!”然後,他望了望她,“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放學的路上,是我的手牽引著你走過這個黑洞。而在人生的道路上,是你的數學題牽引著我,走過了青春的那個黑洞。如果不是那些複雜的數學題,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那段黑洞,也不知道是否能取得現在這樣的成績。哎,說真的。”他認真地說,“現在你該告訴我了,你究竟從哪裏找到那麼多刁鑽古怪的習題?”

女孩開心地笑了,笑聲像風中的銀鈴:“其實那些題,都是媽媽幫我找的。媽媽身為小學老師,那一陣子卻天翻地覆地幫我找高中的數學題。她說我們如果把這些題都解開,我們的‘心結’也就解開了。”

男孩動容地聽著這一切。盡管是黑夜,女孩依然看到有某種發光的東西在男孩的眼睛裏閃爍。“你的母親解開了我們青春的道路上遇到的最大的難題!”他感慨地說,“尤其,她給了我莫大的信任,正是這種信任,讓我戰勝了那朦朧而古怪的衝動。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在那種情況下,你的母親能放心地讓我們繼續交往。”

女孩偷偷地笑了。她沒有告訴他,在半年內,父親一直推著自行車,遠遠地跟在他們的後麵。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在這個黑洞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我們隻知道,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最終還是走了出來。因為有一隻慈愛而堅定的手,一直在黑暗中牽引著他們。

就這樣做了過客

和大偉相識是在大一第一學期的第一節英語課上。那天我遲到了,慌慌張張走進教室,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旁邊就是他。當時我並沒注意旁邊是誰,隻是專心地聽課、做筆記。在老師講完課後,大偉在本子上寫了一個單詞,問它的漢語意思。這時我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但是印象並不深,隻是感覺他很黑(是那種黑得很健康的顏色),後來就漸漸淡忘了。

離開高中近乎封閉式的校園步入大學,仿佛進了天堂一樣,我完全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對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不在意、無所謂。整天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參加各種活動、各類社團,不管自己行不行,都要去嚐試。現在我真的很欣賞那時的自己,對生活充滿熱情,對未來滿懷希望。

轉眼到了國慶節,學校放七天假。因為家離得比較遠,我沒有回去。記得那是放假的第三天,我和一個女友到附近的書攤租書看,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大偉。當時我並沒有認出來,隻是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微笑著問我為什麼沒有回家,然後我們就這樣一邊走一邊閑聊起來。女友突然問我:他是你老鄉嗎?我愣了一下,含糊地答:我也忘了,好像是吧!大偉驚奇地看著我說:你忘了我是誰嗎?第一節英語課上,我還問了你一個單詞呢!我這才想起來。以後的日子,我們便熟悉了,但是這種熟也隻是見麵打聲招呼而已。

那時的我很喜歡打羽毛球,幾乎每天都和女友在操場玩,也經常會碰到大偉和他的夥伴。他的球打得很好,而且總是一副不驕不躁的樣子,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他們打得很精彩,不像女孩一樣軟弱無力。有時我就幹脆停下來看他們打。也許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注意大偉了。在以後的交往中,我感覺他好像也在注意我,但是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強烈。有時心裏會莫名地泛起波瀾,但很快就又消失了。畢竟人家沒有對我表示過什麼。

小婭顯然是個非常被動的人,在感情上也是如此。她固執地認為:如果一個男孩子喜歡她,一定會向她表達的。

那時我還有一大喜好,就是上網。在網上可以瀏覽很多信息,那些都是在校園內無法獲取的,包括新聞、時事等。最重要的是,我還可以進很多文學網站,去欣賞那些小詩和優美的散文,去感受那些震撼心靈的東西,這是一種享受。當然還可以聊天,和陌生人隨意聊著,真實地展現自我。這與現實相比,就像進入天堂一樣:自由自在,毫無顧慮,我喜歡這樣。

那一天,我在機房碰到了大偉,他略有拘謹地走過來,問了我的QQ號。後來我每次上網幾乎都能遇到他。我們聊學校的奇聞逸事,談自己,談家庭,談文學,談社會,設想未來,但所有這些都隻限於網上,在學校裏我們見麵還和以前沒有多大差別,還是那樣淡淡的一聲招呼,隻是微笑多了一些。可我卻能明顯地感到大偉表情的異樣,畢竟我們有那麼多相同之處,我們在網上是那樣談得來。我很多時候都希望能夠見到他,在人群中尋找他的背影,課堂上注意他的一言一行,有時當我扭頭看他時,發現他也正在注意我,這時我會連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裏早就像開了一朵花一樣,就連心跳也會加速。

有時他也會主動過來和我說話,那種注視的眼神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那明明就是喜歡,就是愛戀。可是我卻表現出毫不知情、無所謂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這樣虛偽,這樣不真實,明明很喜歡他,很在意那種眼神和關注,可外在的表現卻是那樣冷漠。或許我仍然堅持以前的觀點,仍然固執地認為:如果他喜歡我,一定會親口告訴我的。

小婭錯了,她沒有意識到,正是因為她和大偉太相像了,所以才會有後來的結局。因為他們都是被動的人,都是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所以這就注定會有遺憾。

日子就這樣在情感的暗流中流逝,轉眼到了大二。

我似乎每天都生活在企盼當中:盼望著他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裏,盼望著他親口對我說他喜歡我……可是我等到的卻是失望,給我的仍然是那種亦真亦假的感覺。有時我真的很氣他,氣他為何這樣懦弱,不敢對我說。也氣自己,為什麼沒有勇氣表白,讓自己這樣痛苦。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在心底深埋著的,外表的我依然是那麼無所謂。

又一次,我們在網上相遇了。我曾幾次試圖向他表白,可卻始終沒有發出去,或許這就是我的性格所致吧。我太被動、太愛麵子了。

快下機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我送你回宿舍好嗎?

看著那行字,我別提心裏有多高興了,就那樣呆呆地坐著,傻傻地看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知道嗎?這樣的話我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可是我說出來的卻是:不了,我呆會兒和朋友一塊兒回去。

剛發出去我就後悔了,真的很後悔。可是我就這麼說了,鬼使神差一般。

小婭說後來在網上就很少碰到大偉了。即使碰到,他們聊得也不多。大偉似乎總是很冷漠。

小婭不知道大偉為什麼會這樣,現在想來,也許那句話便是表白,自己的回答就意味著拒絕吧。不管怎樣,事情還是遺憾地發生了,而且似乎不再有挽回的可能。小婭和大偉的關係仿佛又回到了起點——陌生的感覺,若無其事的表情。

後來的日子很平淡,我也曾經告誡過自己,放棄這段情感,可它就像一種慢性病一樣,來勢或許並不凶猛,對人的折磨卻曠日持久。

有時我想,也許這隻是我生活中一段小插曲吧,像霧一樣,一陣風吹過去就散了。我也曾經試著接受別的男孩,可是我發現我錯了。我忘不了他,每天還是那麼渴望能夠見到他,還是那樣迷戀著他。

大二快放假的時候,老師給我們出了一道作業,有一部分要在網上完成。走進機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打開QQ號,因為大偉也在網上。果然,他上線了,但是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好久,他突然問我:作業做完了嗎?我說沒有,挺麻煩,有一點還不會做。

“你等會兒,我過去。”看著字幕,我真的非常激動,因為他還是關心我的。

一會兒,大偉就過來了,他微笑著問我什麼地方不會,然後就坐在電腦前開始操作。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熟悉的背影,我的心跳得很厲害,那時真的希望這一刻能夠永遠停留。

大二暑假期間,我經常上網,希望能夠遇到他,可是每次都是失望。我給他留言,給他發E-mail,可他的回信似乎都很急促,心不在焉的樣子。幾次之後,我冷靜了下來,重新回顧這段情感,回憶我和他之間的每個細節。忽然感覺到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己的幻想而已,畢竟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明確向我表達過什麼,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幻想。也許這就是暗戀吧,一段痛苦的單相思。

那一天,我哭了,從來都沒有那樣傷心地哭過。後來,我寫了一篇長長的回憶錄,結尾畫了很多句號。我在告訴自己:這一切都結束了,我要重新來過!

轉眼到了大三,由於我們所學的專業實踐性很強,隻上了三個月的課,就各奔東西去實習了。就這樣,一晃就到了畢業。這期間我偶爾還會想起他,但已經不是我生活的主題了。再後來,聽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是那女孩追他的。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已經沒有心情再去探討,隻是瀟灑地說,祝他幸福。

從感情的萌發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了,這期間的情感起伏,我真的不知道如何來表述。也許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吧,至今我仍然時常會想起他。不知道他在哪裏,在幹什麼,過得好不好?但這些隻是在無聊的時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出現,白天我還是快樂地上班,快樂地說笑,就像一個沒有任何心思的小女孩。

有時候我會自我安慰說,這樣也好,正因為沒有結果,這才會是一段美麗的回憶,我會把這個黑黑的男孩永遠珍藏在心裏。有時也這樣告訴自己:我們的性格這樣相似,要是真的在一起了,說不定還會不幸福呢,不要也罷。有時我還會想,如果要讓我重新來過,我不知道會不會向他表白?我們的結局不知道又會怎樣?可是不管怎樣想,怎樣安慰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有很多遺憾。但是,如果真的讓我重新來過的話,說實話,我也不敢肯定還會不會是這樣的結局,因為這就是我的性格,我就是這樣的人:一個被動、傳統、固執、不真實、善於等待,卻永遠不會輕易放縱自己的女孩。

人們常說:性格決定命運。初聽到這句話時,覺得是一種宿命論,現在卻覺得越來越有道理了。命運裏當然包括愛情,而且還是個大頭。一個人麵對愛情時的種種態度、方法和姿態,無疑和自身的性格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於是,我們似乎也可以這樣說:性格決定愛情。除非你可以從骨子裏改變自己。其實一直以來都很羨慕那些敢愛敢恨、快意人生的人。如果注定枯萎,不如縱情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