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屠刀之後做什麼?”
“立地成佛。”
“立地成佛之後做什麼?”
“拾起屠刀。”
江湖上的年輕一代高手,葉紅,來到法門寺,對著法門寺的高僧圓寂大師如是說。大師以一種奇妙的語態回答他。早知答案如此,他寧可不問。
他心中的答案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想“放下屠刀”,他想“立地成佛”。
他的“立地成佛”不是“放下屠刀,普度眾生”而是“拾起屠刀”殺死所有該殺的人。什麼是該殺的人?這些人既不是他的仇人,更不是他的朋友(江湖上的廝殺不是對仇人,便是對朋友)——他根本沒見過這些人。
但這些人該殺的人,都有一個特點——他們都非常有名氣,都是江湖上的一代傳奇。
隻要有名氣的人,他都要殺。所以這些人都要死。他們該死。
他殺了“關外飛鷹”唐正勇。他以近乎殘酷的語氣說道:“你雖號稱如鷹一樣敏捷,快速。可是我比你快。”哪知這“關外飛鷹”卻道:“謝謝你殺了我……”然後他看見唐正勇斷了氣。他想不出,這唐正勇為什麼還笑得出來,這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對自己的嘲諷。
——他為什麼笑?
——他憑什麼笑?
然後他又殺了一人。
“快刀”李華林就是他殺的人。
據說“快刀”的刀足有一個人高,看上去實在笨重,可這笨重的刀在李華林的手裏,就變成了“快刀”。這把刀已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頭顱,如今刀主人的頭顱已被人踩在腳下。
葉紅的劍距離李華林的咽喉隻有一寸,隻要輕輕一刺,這有名的老頭就會死在他的手上,可是他又問道:“你自稱快刀,可是我比你更快。”李華林淒慘的笑道:“你殺了我就是為了出名?”這笑容看的葉紅有些恍惚,“為什麼我就沒有名氣,我不服!”他大喝。可是李華林竟已憐憫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咽喉向他的劍尖而去。
劍在滴血。
紅的血。
正滴下最後一滴。
葉紅遞出了他的劍。
李華林就送了他的命。
——就像他自己往葉紅的劍尖送上了身子:他的咽喉。
血流的不狂也不烈,劍尖隻粘上一點點。
葉紅用手拂去,就像撣去不小心染上的灰塵。
——可是這沾染上手的血腥又該用什麼去撣?
——這生命的紅又該怎麼去洗?
他喜歡紅色,最好是深秋漫天的秋紅。葉子泛紅的時候,正應當她理應是綠的,所以特別淒豔。他那白得似研玉觀音一般的頰上,偶而也會泛起兩朵嫣紅。就像楓葉一般,病態的紅,也是一種美豔。可絕不是這種血一般的紅,這紅色讓他想要嘔吐。他想,他一定會將膽裏的苦水都吐出來。
可是他還是要去殺人。
他不能不去殺人。
他不能不出名。
他不可避免的要見著血。
每當他拾起沾滿長劍,看著劍上那些剛剛“綻放”的鮮血薔薇,他卻又有一種感覺:這一刻我真想放下屠刀。但他決不能放下他的屠刀。屠刀是一把劍。劍柄上掛著很長的劍穗。這不是名劍。也不是古劍。
他稱它為“屠佛”。
他希望他的劍比他有名,甚至隻要人們見著這不太好看的劍,會驚恐的歎息:“這是葉紅的劍!”。那歎息裏有著絕望、敬仰、崇拜、嫉妒……不管好的還是壞的,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出名,為了出名付出一切都值得——可是他沒有名氣,他殺了這麼多人,每次都會在地上刻上“葉紅”兩個字,奇怪的是沒有人在乎,就好像做了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