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倉抿著嘴角在緊張地思考著,他的眼神似悲似喜。看看這局促的生活空間,林宇峰就知道滿倉在這裏的生存狀況。這姓牛的今天把毒品拿到這裏來,應該是讓滿倉運毒的。
忽然間,梁滿倉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就裂開嗓子開始唱信天遊:
哥哥我走西口,
小妹妹呀實在難留。
手拉著我哥哥的手,
送我送到大門口。
哥哥我出村口,
小妹妹也有句話兒留。
走路那個走大路。
不要走小路啊,
大路上的那個人兒多,
拉話解憂愁......
就在這樣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裏,滿倉居然用他那沙啞的嗓子唱一首陝北民歌。這樣屋子裏的林宇峰和牛大哥都很出意外。隻有林宇峰知道滿倉的心裏在想著什麼。
梁滿倉唱著這個《走西口》的信天遊,他的魂魄已經慢慢悠悠離開了身體,飄向數千裏外的故土,飄在那村外土坡上,陳曉蘭的墳墓前。也許那裏才是梁滿倉最後的歸宿。
眼淚不可避免地溢出了這個山西後生的眼眶。林宇峰感動滴看著他,他意識到事情的反轉就在頃刻。
“老牛,你他媽過來坐下!”滿倉把信天遊唱完之後,一聲嘶吼把手槍指向了倚槍的牛哥。
“哎呀,滿倉,你這是要幹什麼?你怎麼衝著我來了?”牛大哥萬萬沒想到,這麼一首信天遊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滿倉要翻臉了。
“你他媽的坐下,就坐在那個馬紮上!不聽,老子要你的命!”滿倉大喊道。
牛哥臉色蒼白,不情不願地過去坐下了。
“老牛,把你手裏的家夥扔在地上。快點!”滿倉又喊道。
老牛在槍口的逼視下,把手裏的刀子當啷一聲扔下了。他手裏沒有人命,犯不著和滿倉拚命。既然你都不怕死,老子怕什麼呢?無非就是坐牢而已。
“林律師,我聽你的。我自首。我一下子想清楚了。我把曉蘭的仇也報了,沒了曉蘭我在這世界上也就沒了牽掛。別的人,我的婆姨我的娃,他們都走不進我的心裏。我家裏還有我爸我媽,還有我姐。他們不至於餓肚子的。”
滿倉說到這裏,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林宇峰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容易就解決了。其實也對,今天這個局麵就是拚到最後,也難免被抓被斃的宿命。除了那個黑四別的人都不是他梁滿倉的仇人。再去做困獸之鬥,已經沒有了意義。
“林律師,我知道你是想叫我自首的。可是我也請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這個時候,一定不能多話。以免影響到犯罪嫌疑人的決斷。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請你把我火化掉,再把我的骨灰埋在馬曉蘭旁邊。我知道這樣做要招人議論,我希望的是,你偷偷地幫我了結了這個心願。成嗎?”
滿倉用一種充滿了信任和希冀的眼神看著林宇峰。
林宇峰毫不遲疑地答應道:“好,真有那麼一天。我幫你了結這個心願。”
“那行了,你去開門叫他們進來吧。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像是完成了一個巨大的心願,滿倉像是解脫了一樣。他的精神充滿了平靜和愉悅。
林宇峰要起身的時候,滿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喊道:“慢著!”
“怎麼了滿倉,你不是要反悔吧?事情明擺著......”
“哪個要反悔!我還有句話要說。”滿倉悶著頭說。
“好,那你說。”林宇峰又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等一會兒,他們要進來抓我。我希望不要被按頭按腳的。我希望平平靜靜地離開這裏。能做到嗎?”
“這個不是啥原則問題,我替他們答應你。叫你盡量體麵地離開。”林宇峰說道。
“包括對老牛,也是如此。盜亦有道,我們認輸投降,希望能獲得一點體麵。”
“好,這都沒問題。”
“那行了,我沒事了,你出去吧。”滿倉說著,疲倦地把手裏的槍放在了麵前茶幾上。
林宇峰慢慢地站起身來,他的眼睛從滿倉的臉上移到老牛身上。他是怕老牛臨時不服,再出什麼變故。走了兩步之後,林宇峰很不經意地,把地上老牛的刀一下踢到了走廊裏。這樣即便老牛生變,林宇峰也會有時間處置。
林宇峰一直把刀子踢到了防盜門邊上,他背過身子輕輕一擰,防盜門緩慢地,向外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