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據說,人之將死,是會有預感的。

黑寨主此次就醫前,似乎預感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他曾帶著三爺、紀先生、二牛等,在磨盤山的山林間轉悠了好幾次,最後為自己選定了一塊墓地。

這塊墓地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小山崗。山崗背靠磨盤山主峰,南臨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崗上林木森森,芳草萋萋,鬆濤陣陣,溪水叮咚,甚是清幽雅靜。

黑寨主指著山崗上的一棵大鬆樹說:“我如有不測,你們可將我葬於此樹之下。著青衣,覆白綾,不治棺槨,不堆墳頭,不立墓碑,隻你們幾個人知道就行了。我生不能帶兄弟們出頭,死也要和眾兄弟相伴。”

紀先生趕緊說:“大哥尚在春秋鼎盛之年,這點病,找到名醫,假以時日,定能治好,何必說這些生死離別的話。”眾人也都勸寨主安心治病。黑寨主沉下臉說:“我的話可是認真的,能辦得到嗎?”眾人見狀,趕緊點頭允諾。

待眾兄弟行完對新寨主的叩拜大禮後,三爺即以新寨主之尊,令兩山設靈堂,起白幡,戴重孝,請僧人、道士,設壇誦經,超度亡靈,大祭七天,為先寨主送行。

第七日午時過後,兩山兄弟齊聚於先寨主靈前,由三爺行主祭大禮,請紀先生代讀祭文。

祭文曰:

維宣統三年七月五日,牛犢、磨盤兩山義字軍兄弟,以悲慟之心、痛苦之情,致祭先寨主張黑山之靈:

嗚呼,先張寨主,生於鹹豐二年(1852)。自幼聰慧,才智過人。少年即學文習武,有誌於經世報國。飽讀經書,深得聖賢之道;苦練精學,終得祖上八卦拳真傳;集文武於一身,挑忠義於兩肩;聲名遠揚,傳之於直魯各地;文章錦繡,鄉試曾冠鄉裏。奈何科場黑暗,有知之士不揚其名,糞土文章卻行其道。

嗚呼,先張寨主,心存社稷,顧念蒼生。身逢國勢衰微,目睹民不聊生。強虜外侵,占我國土,掠我資財,橫行華夏,欺壓國民。寨主秉持忠義,組練義和,設壇教拳,強民禦敵。舉義旗以救國救民,率教眾以助清滅洋。甘冒槍彈,不懼鋒刃,痛擊洋寇,威名遠揚。奈何朝廷昏聵,包藏鬼蜮心腸。官洋勾結,沆瀣一氣,對義和團先用後棄。愛國者慘遭屠戮,血流成河;叛逆者卻得橫行,彈冠鷹揚!嗚呼噫嘻,可憐誌士盡忠無路、報國無門,隻得高舉義旗,棲身綠林。

嗚呼,先張寨主,身在綠林,心存仁義。雖嘯聚山林,實替天行道。率義字軍兄弟,鏟邪除惡,布道義於天下;濟危扶困,申正氣於四方;扶貧助弱,非不義之財不取;寬仁厚義,非必殺之人不傷;嫉惡如仇,不與流俗苟合。江湖敬仰,兄弟擁戴,民眾頌揚。

嗚呼,先張寨主,大德如玉,操行若鑽。其常謂眾兄弟曰:“義者,人之正路也,萬物莫貴於義。”其重德尚義,終生守之。臨戰奮勇當前,見利思義而退;重友情,視屬下如兄弟;踐承諾,言出而必行。嚴身自律,不近女色,不貪財貨,不養私人。大哉寨主,一世豪傑,悲哉寨主,竟爾早殤。兄弟悲切,百姓感傷。在天之靈,佑我盛強。尚饗。

紀先生讀完祭文,三爺率眾兄弟行跪拜大禮,為先寨主送行。禮畢,在眾兄弟目送下,由三爺、二牛、齊大虎、紀先生等抬著先寨主遺體,向密林深處走去。

先寨主喪事過後,三爺與紀先生、二牛、大虎商議後,召集山寨頭領,宣布二牛以二寨主身份,兼做牛犢寨寨主。康玉山為牛犢寨二寨主。齊大虎以三寨主身份,兼做磨盤山寨主。李財為磨盤山二寨主。紀先生為山寨軍師,兼神鹿縣暗盤總管。趙懷根為山寨財務總管,兼井上縣暗盤總管。三爺則以兩山總寨主身份,兼兩縣暗盤總管。兩寨各隊的頭領,由各寨頭領自行任命。各寨頭領即日回寨,三日內編隊完畢,加緊操練,準備為先寨主等報仇。

自先寨主在井上縣被追殺回寨,三爺就意識到,與井上縣必有一戰。因此,他早已安排根子下山,到井上縣探聽情況,擴充暗盤,為攻打井上縣做準備。

三爺心裏明白,井上一仗,關係重大。既是要為先寨主等報仇,又關係到磨盤山的生存,也是對自己能力的一次檢驗。所以,這仗非打不可,非打勝不可。

數日後,根子向三爺報告了井上縣的情況。

原來,井上縣唐知縣見捕頭李猛提回四顆人頭,稱是捕殺了匪首黑寨主等人,大喜過望。即令將人頭懸於城門示眾。同時,要師爺即刻具表上報示功,期望朝廷給以獎賞。

誰知朝廷的批示竟是:

聞捕殺匪首,甚喜。望一鼓作氣,剿滅匪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