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一個過於久遠的開始,久遠到他都回憶不起,那個時候“他”到底是否是存在的。無邊無際的“空”中,他一直在逃離,從一處荒蒙,逃至另一處。每一處都是相似的,又或者每一處都是同一處,包括“自己”,什麼也沒有。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隻有沒有而已。
直到那一天,他遇見了另外的三人。
黑發的成年男子,人首蛇身的黑發女孩,高貴清秀的少年。
——我們,是誰?從哪裏來?
那時候,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們,他們當時有沒有給自己取名字,我們也都不知曉。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後來的人們又給他們取好了名字。
“盤古”、“女媧”、“伏羲”。以及他的,被大部分人都已經遺忘了的名字——“黔嬴”。為了方便,我們就用這些名字來稱呼他們吧,即使那並不是真正的。
這些名字在後來千萬年的傳說中被加上了多少的光環,這時候的他們都不知曉。他們隻是因為孤寂而圍在一起取暖的人而已。在漫長的似乎無邊無際的“空”中,他們所擁有的隻有彼此而已。
然而。所有的故事都會有一個然而。
“我想要不、一、樣、的、世、界。”盤古望著自己的手掌,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說,“我能感覺到,我擁有的這股力量,以及你們的。”其他的三個人那時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就像不知道這所要付出的代價。他們隻是在盤古的雙眼中,看見了名為“光”的事物——那是這無邊的空曠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無比奪目的美麗。
“元氣蒙鴻,萌芽茲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啟陰感陽,分布元氣,乃孕中和,是為人也。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裏,肌肉為田土,發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氓。”——三國吳?徐整
他那時候,看著如兄如父的男人在自己麵前消失,化作光、化作三界、化作一切。“接下來,交給你們了。”這是盤古的最後一句話,這一句話,在他們三人心裏,回響了數萬年,直到每個人都找到自己的路途。
盤古所擁有的是開創之力,女媧擁有的是創造之力,伏羲擁有的是穩固之力。而他,黔嬴所擁有的是造化之力。他們便是這六合的開始。
盤古化身為天地,但依然不夠,有了天地,卻無生機。少女坐在岩石之上伸手去觸碰那清澈的流水。
她不知在想什麼,捏了捏身邊的黃土,按照眼前的他們的模樣,捏了個小人:“看,像不像。”她隻是一鬆手,那個小人竟活了過來。
“啊呀!”女媧趕緊抱起他,“誒?”伏羲也湊過來看。
這是生命麼?靈動的,活著的,生命麼?
女媧開始不斷地捏造著小人,也有其他的生命。剛開始的一些還比較用心,但到後來就不耐煩了,直接用泥水隨便摔,像個賭氣的孩子。
剛開始的十幾個孩子,樣貌與他們幾人是最為相似的,特別是有一個孩子,幾乎與盤古有八九分的相似。女媧非常喜歡那個像盤古的孩子:“太一。”她這麼稱呼他。
而另外有一個孩子,非常喜歡纏著黔嬴。
“海若。”黔嬴對他說。
那個孩子有著銀色的發絲,藍色的瞳孔。他的雙眼像是明媚晴空下的大海,發絲像是海中卷起的浪花。“海若”便是“若海”,像大海一樣的孩子。這是黔嬴對他的祝福,也是神的代表。
北海之神,海若。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喜愛的。與人類一模一樣,哪怕是被冠上了神的名義,仍有悲傷的故事。
比如,他,他的名字他不想讓任何人提起。隻是,他開始嫉妒,他開始憎恨。
“為什麼?”從剛開始簡簡單單的“為什麼他們擁有那麼美麗的名字?”,到“為什麼他們被喜歡?”。
一直,一直,憎恨著。
從混沌之日,到三界初立,再到那個人的離開。他都隻是在憎恨著。哪怕是笑著。
還有後來的一個小小的故事,也能成為我們這個故事的開始。
混沌之間,一切都開始波動,在生靈越來越多的時候,災難也就來了。
共工怒觸不周山,女媧補天……這樣的神話背後,還有他。
“黔嬴,我的力量開始消退了。”女孩在他麵前淺淺的笑,蛇尾輕輕搖動,“伏羲開始整頓世界的秩序,我們的路好像都清晰了,也算……對得起盤古了。”
“……”他低下頭,什麼也沒說。
“黔嬴。”女媧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我要嫁給伏羲。這是‘婚姻’,我所規定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