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姨太的屍體被清理後,其餘女人也在憲兵的挾持下被一個個地強製送走,離開這扇大門,誰都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八姨太抱著女兒哭得最為淒慘,四小姐還在手足無措地擦拭母親的眼淚,傻傻問道:“娘,你為什麼哭啊?是不是西西做錯了,娘,你別哭了。”
淒厲的啜泣像一道道鞭子抽在羅小魚心上,抽得她如同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痛入骨髓。沒有人來脅迫她走,羅小魚卻想自己跟著走。
一股大力旋即拽住了她,陸昭南終於咬牙切齒地開口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和她們一樣知道了你的秘密,你為什麼不也殺了我?殺了我啊!”她竭嘶底裏地怒吼,想要掙脫他的掌控。陸昭南微眯著眸子,神情變幻莫測,仿若風雨欲來,即將有什麼情緒噴薄而出,卻始終攥緊她的胳膊沒有鬆開。
方宿見狀,無奈地搖頭,“吱呀”闔上了屋門。
整個客廳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兩人,羅小魚心情崩潰,突然反抓住男人的袖子一遍遍哀求:“昭南,你放過她們好不好?隻要把她們關起來,她們就危害不到你的。琪西那個孩子還這麼小,又是你的親妹妹,你怎麼下得了手?怎麼下得了手?”
陸昭南卻冷酷地回答:“安陽城的局勢千變萬化,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容易。況且,那個孩子也不是我的親妹妹。”
羅小魚愕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昭南斜起一笑,伸掌附上了她盈滿淚珠的羽睫,一字一字,仿若惡魔的蠱惑般,在她的耳邊沉聲道:“我說過,你本不該知道地那麼多,安心待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沾滿了無辜人的鮮血,他竟然還能笑得出。
那隻手明明帶著灼燙的體溫,可令她心寒地仿佛置身在冰窖。羅小魚顫顫巍巍地後退一步,成功地使對方稍稍緩和的臉色頃刻間陰沉下來。男人猛然箍住她的腰,不讓她再度掙脫,攜著淩厲之勢,低頭封住了紅唇。
羅小魚發抖地任由他予取予求,良久,他才終於離了她,一根淫靡的銀絲斷在兩唇之間。拇指摩挲上親得發腫的唇瓣,男人的目光轉深,然後鬆開她的腰身,準備出去。
一隻纖弱的手毫無底氣地拉住他的衣角。陸昭南頓住,聞得她害怕的聲音發顫道:“你下一步是要對付陶家,對嗎?”
陸昭南不語。
“那麼,可不可以放過陶小姐?陶小姐不知道你的秘密,你可不可以放過她?陶小姐她,她是真的喜歡你啊。”
然而直到最後,他都沒有給她任何承諾。
羅小魚在幾個憲兵的保護下出府,聽見後院傳來延綿不絕的槍響,槍聲過後是死一般的寂靜,蒼茫世界隻剩下寒風呼嘯,樹葉沙沙。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留,陸公館仿佛一座無比巨大威嚴的墳墓,將裏麵的所有人和所有秘密都埋葬其間。
唯有一個幸存者,那就是她。仗著他的那一兩分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厭倦的情愫,她仍在陰謀和死亡的夢魘中苟延殘踹。
“羅小姐,有些事您不該看,不該聽,也不該說。就算看見了,聽見了也應該早早忘記,這樣對你隻有好處。”身邊的憲兵在老氣橫秋地教訓她,羅小魚哂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跨上汽車,駛向他為她準備的精致牢籠。
不管怎麼樣,那兒總比這裏要好。
陸公館發生在一個時辰內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束的兵變沒有給陶府的喜慶氣氛造成任何的影響,依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但大太太陶氏小半日沒見到兒子,心中頗是不滿,讓身邊的大丫鬟滿府地尋,猜想或許又藏在什麼地方胡天胡地地荒唐去了。
丫鬟找了許久,回來稟報,到處都找過了,找不到大少爺。陶氏正疑惑,這時外頭有人過來,偷偷附在陶嚴耳邊嘀咕幾句,陶嚴頓時臉色大變,起身欲走。
陶氏見狀,便問:“出什麼事了?”
陶嚴回道:“姐,出大事了,匡北他……”
正前方戲台上的吹吹打打太過喧鬧,陶氏揮手命令停下,才問:“北兒怎麼了?”
“哎,他糊塗啊,兩個時辰前帶兵包圍了陸公館,現在隻怕凶多吉少啊。”
陶氏聞言隻覺得頭目森然,竟在瞬間喪失了知覺,好一會兒才緩過神,趕緊跟著道:“快,我們快去看看,若是趕得及時,或許救他還來得及。”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話音剛落,無數荷槍實彈的憲兵衝進府門來,將滿園子的賓客全都團團圍住,為首的長官赫然便是方宿。他正氣凜然,冷笑一句道:“陸匡北以下犯上,篡位奪權,大帥已經傳達了命令,將陶家的人也全都抓起來。其他不相幹的人速速給我滾開。”
陶家的“親戚好友”們遭此變故紛紛作鳥獸散,方才的滿堂喝彩,錦上添花在瞬間消弭於無形。唱戲的、打鼓的也都哆哆嗦嗦地滾下戲台。一時整個園子隻剩下陶老夫人、陶氏、陶嚴以及他們那些早就嚇得站立不穩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