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魚某天例行去陸公館打牌,便聽七姨太用好笑的口吻描述了一件事:九姨太院裏有個叫喜兒的丫鬟不知怎麼的,上吊自盡了。九姨太嫌惡太過晦氣,用一張席子草草裹起屍體就丟了出去。
煙圈從紅唇中悠悠吐出,極盡嘲諷:“這丫頭畢竟跟了她這麼久,連點安葬費都不肯出。戲子就是戲子,不但喜歡折騰,這心啊,也是石頭做的。”
羅小魚好奇地問:“她為什麼要自殺?”
七姨太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豔羨,似乎她剛從哪裏逃過一劫,然後嗤聲道:“這麼多年,倒是難得出了這麼個人。她啊,要麼膽子太小,要麼就是有骨氣,早死晚死罷了,何必受那份折磨。說到底,我還是挺同情她的。”
邊口上發著慈悲邊絲毫不耽擱地出完一張牌,提醒八姨太道:“哎,你等下,九筒。”
“嗑噠,嗑噠”,麻將碰撞聲清脆有力,將這件笑料談資隱匿於無形。仿佛一條人命也不過隻值一句歎息而已。
僅僅如此。
羅小魚閉上嘴,再也不說話了。近晚出府的時候,看見一個披著藏綠色軍衣的高挑男人正被兩三隨從簇擁著過來,卻是陸匡北。真是狹路相逢,她自那次牢中會談,就再也沒遇見過他了。
羅小魚心驚膽顫,遠遠就讓開道路,躲避在側,對方仿佛也行色匆匆,臉上帶著慍怒,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豈料,陸匡北從她身邊走過幾米,突然停下腳步,調頭轉了回來。
“羅小姐。”
真不知是榮幸還是不幸,他竟然還認得到她。想起在囹圄中受到的非人虐待,羅小魚恨得牙癢癢,麵上卻不得不客氣地微笑:“大少。”
“想不到我和羅小姐還有再見麵的機會。其實我還是很欣賞羅小姐的,能讓我三弟那個怪物魂牽夢縈的女人可真是不一般。”陸匡北信步跨近,手指輕輕掠過她的臉側。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差點跳起來,冷硬下臉躲開,漠然以對:“大少自重。”
陸匡北冷笑一聲,仿佛也感覺挺無趣的樣子,突然開口道:“前幾天,我發現府裏有個丫鬟挺像你的,不僅長得像,原來脾氣也像。”
羅小魚不語,聽他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她命不好,已經死了,是我害死的。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有些惋惜,好像本該是我的東西突然又不見了。”
嗬嗬,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手上害死的人命已經罄竹難書了。她在心裏冷笑著,然後不遠處傳來一句呼聲:“大表哥。”
羅小魚定睛一看,卻是陶可玲神態自若地走了過來。她被抓回安陽的四五個月間,也一次都沒碰見陶小姐。不知是誰躲著誰,還是兩者皆有。
陶可玲不理會旁人,直直對著陸匡北道:“大表哥,我剛從姑姑院子裏出來,她說你一直忙著軍務,不常回家,想你想得很,你有空也過去看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