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魚坐在臥室的梳妝鏡前看著自己,麵容瘦削,發絲撩在耳側,添出一股陰森蒼白的媚色。顫顫巍巍地打開桌上的雪花膏,抹淨玉瓷般的手腕,點脂施粉,終於使得臉色稍稍紅潤了起來。
一對翠玉耳環,像兩汪碧水,靜靜地躺著。她戴好一隻,將戴第二隻時,聽到樓下的動靜,是那人回來了。不知怎麼的,手更是發抖沒拿穩,另一隻耳環便摔在了地麵上,“滴答”粉碎開來,裂出一條無法修複的疤痕。
羅小魚連忙用一對沉光色的琥珀珠替換,等下樓的時候,看見陸昭南已坐在桌前用餐,那場火災似乎沒給這個地方留下太多的痕跡,旁邊的座位空著,是為她預留的。
羅小魚徑直走到座位坐下,他至始至終沒有抬頭看她一眼,沉默地品嚐玻璃杯中的紅酒,她隻有率先開口:“三少,是我糊塗,我知道錯了。”
沒有回應。
她便自顧自說下去:“你能不能饒恕其他人?隻要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陸昭南的拳頭越捏越緊,似乎在極力隱忍什麼,突然笑了一聲,帶著無盡的諷意和譏嘲:“怎麼,你現在不要名分了?”
“三少,我……”
他粗暴地打斷她:“姓張的殺了我的兵,自古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一條命抵兩條,已經很便宜他了!還是……”
陸昭南斜起一笑,更加毫不留情地羞辱,“你覺得我是因為你才要槍斃他。嗬,你真是太高看自己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要為了你破例?”
她的背挺得愈發筆直,一滴細珠似的冷汗從額前滑了下來,隱在烏壓壓的鬢發中。煞白著臉,再無一絲血色,勉強自己苦笑:“是,您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叨擾你了。”
羅小魚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想要離開,突然腕間傳來一股震痛,竟是他跨步走近,用力扳著她的身子,扭轉過來,恨得目眥俱裂,厲聲逼問:“你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還想去求誰?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許去!”
她被他搖晃地渾身發抖,淚水毫無預兆地洶湧而出,流了滿麵,隱忍地咬著唇,已是一個字都吐落不出來。
霎時,陸昭南心軟了,先前的羞辱和憤怒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憐惜地撫上她的梨花帶雨,拭去淚痕,放低聲音,溫柔地叮囑道:“我原諒你了,但你要聽話。”
當初在慶縣,他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直到現在,羅小魚才真正理解“聽話”這兩個字的分量,忍住眼淚,輕輕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