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坐著位上年紀的老人,歲數至少七十歲,手裏拿著一杆黑銅色大煙袋鍋子,舉著在吧嗒。
“我耳朵又不聾,聽著了,崔家人來了好,好啊,就是分量輕了點。”叫三爺的老人自言自語嘟囔著。
“三爺,崔家第二代沒露麵,這算不算是沒給咱們漠北老王家麵子?”老人身旁的年輕人,麵色不善的輕聲問。
叫三爺的老人沉默了會,搖頭說:“不算,二代三代的沒挑,來的是老崔家直係,以後崔家的門戶,何況人家已經出師了,人能來,分量就不輕,別忘了崔家老爺子走,咱們可都沒去重人啊。”
“可三爺……”年輕人還想說點什麼。
三爺揮手給他截斷了,沉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心裏不服氣,可你跟這年輕人確實比不了,跟浩兒你更就不能比,‘塞外槍王’的名號別說你,就連我都接不住,行了,下去看著吧。”
“是!”
年輕人心有不甘的扭頭從屋裏走了出去!
偌大的靈堂裏很安靜,人也不多。中年人把崔山鷹領到門口,示意他自己進去。
靈堂裏不是沒人,在王老爺子遺體前坐著個男人,胡子拉碴,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
有人把點的好香兒,送到崔山鷹手上。
崔山鷹接過香後,撲通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兒。絕大部分客人登門上香,都是鞠躬,隻有王老爺子的徒子徒孫來,才下跪磕頭。
因為崔鳳山的原因,所以崔山鷹得跪,頭也的磕,哪怕是崔三傑來了,也是這個禮節。
名分上,王喜鳳是崔鳳山的把兄弟,斬過雞頭,燒過黃紙的異性兄弟。
崔山鷹得叫聲‘爺爺’。
當孫子的來,給王老爺子磕頭,是理所當然,人都來了,禮節方麵崔山鷹自然不會欠。
“老爺子,山鷹過來送送您,我爺爺先你一步走的,現在你老人也去了,也好,省的我爺爺他老人家在下麵一個人無聊,這回你們老哥倆又能暢飲高歌,論拳說槍了。”崔山鷹抬起來一頭,笑了著道。
王老爺子年紀已經快到了九十歲的人了,算的上喜喪。
人難免一死,無人能改。
所以崔山鷹這番話並沒有毛病。
給王老爺子上完香以後,崔山鷹起來朝地上坐著的男人走過去,蹲下去拍了拍對方肩膀,輕聲道:“王浩……叔,人死不能複生,節哀,老爺子走的時候沒遭罪,是壽到了,咱們當小輩的……”
能在這裏坐著的,除了王喜鳳兒子王浩以外,沒別人。王老爺子老來得子,膝下就這麼一個。崔山鷹小時候就跟對方見過,那時候崔山鷹還不喊叔,而是叫哥兒,兩人上樹掏鳥,下河摸魚,都是他帶著崔山鷹玩,雖然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可還有印象,還有那個模糊的影子。
“王家的槍,絕了!”
王浩兩眼無神的嘟囔了句,換了別人進來,他都不會開口,也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他。
崔山鷹皺了皺眉,他知道王浩話裏的意思,能理解,也能明白,卻不知道怎麼安慰。
“絕了?”崔山鷹把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王浩眼睛流下兩行淚,嗚咽著說:“絕了!”
崔山鷹無聲的歎息了一聲,抬手在王浩肩膀上拍了拍,站起來,扭頭往外走去!
往後,再也沒有王家槍,也再也沒有‘塞外槍王’了,王浩是王老爺子的親兒子,他沒拿到的,別人也不可能拿到,老一輩人,有老一輩人的執著,有些東西,寧可帶進棺材裏去,或者說,等到想留下的時候,已經發現身邊沒人能‘接’的住了,想不帶走都難。
一代槍王,又成了絕響兒啊!
打今兒以後,漠北再無‘塞外槍王’,王家槍的精髓也不知道再積攢多少年,經過幾代人鑽研後才能重現光輝,或許,那層光輝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吧。
時代進步了,戰爭已經逐漸淘汰了冷兵器,兵器,拳術,武術已經快要被寫進了史書。
國術,和那些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東西,老祖宗的東西,會被曆史塵埃所掩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