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冰河覺得像是掉進了十裏冰窟,他想掙紮著爬出來,可是四周都是巨大的冰塊,把他硬生生困在了裏麵,手腳都不能動彈。他感覺身體越來越冰冷,像是也變成一塊凍結的堅冰一樣。緊接著,他覺得有人把他抬到了一座浴缸中,各種各樣的人在他身旁晃來晃去,奔跑忙碌,浴缸裏的水溫很高,又加入了許多藥物,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火爐中烘焙,但是身體內的堅冰卻一點也沒有融化,他試著動了一下手臂,卻覺得手臂一點都不聽使喚。冰火交困之下,他撐持了不到半個時辰,便即昏迷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到了床上,依依坐在他身旁,泫然欲滴,依布坦在一旁長籲短歎,鐵馬在屋裏走來走去。此後始終昏昏沉沉,隻覺得身體周圍全是一片火熱,身體裏卻是越來越冷,似乎周身血液都凝結成冰。眼前時時有人影晃動,有男有女,不住地跟他說話,可是他一句也聽不清楚。如此胡裏胡塗的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覺得自己被抬上了一架軟床,離開了屋子,軟床開始逐漸升高,被放在了什麼動物背上,不多時,他的身體開始晃動起來,像是乘著小船在大海上漂泊,不時有海鳥在他身上落下,又有海魚在他身體下遊動,還有悠揚的笛聲從遠處飄來,他想看看是誰在吹笛子,可是卻一動也不能動。一日,冰河感到額頭上一陣清涼,又聞到隱隱約約的香氣,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上是一個淺黃色的華蓋,兩旁卻沒有轎帷,可以看到潔白的雲朵飄蕩在藍天上,遠處傳來鐵馬充滿蒼涼的歌聲。他想扭下頭,但是身子一動,就覺得像是脖子上像是針刺一樣疼痛難當,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你醒了,”一旁正用手帕給冰河擦拭額頭的依依喜極而泣,一邊擦眼睛一邊說,“你終於醒了……”冰河怔怔地看著依依愈顯清減的臉頰說道:“你,你瘦了……”依依聽到冰河這句充滿關愛的話,眼淚又湧了出來,卻又破顏微笑道:“沒事,沒事,你醒了就好。”“老爹就說過嘛,他當然能醒過來!這麼年輕力壯的,那就會那麼容易死掉!”依布坦從前麵湊過來說道,指著依依說道,“她一直哭啊哭的,老怕你醒不過來!”“我哪有……”“還說沒有?眼睛裏是什麼?要不是你一直哭天抹淚地咒他,他早醒……”“我這麼咒他了!”還沒等依布坦說完,依依就打斷了他,“我隻不過是說,說……他要醒不來了,我怎麼辦……”依依一不小心吐露了心事,兩朵紅雲一下子飄到依依白皙的臉上,一直連她白玉一般的玉頸都羞紅了。“我……我怎麼了?我怎麼覺得一點都動不了?”冰河輕聲問。“你怎麼了?你差點連小命都保不住了!”依布坦說道。“你又咒他!”依依一撅嘴,“你還說是我!”“好吧,好吧,是我,行了吧?”依布坦說道。“本來就是你嘛!”依依不依不饒,看來兩人這幾天為了這件事吵了不止一次。依布坦不再和依依爭辯,扭頭問冰河:“你真不記得發生的事兒了?”“我隻記得被那個暗夜刺客的暗器所傷,後來發生了什麼就都不知道了。”冰河說。“唉,傻孩子,你可知道那個暗夜刺客是誰?大名鼎鼎的四魔將之一的水魔淩波亂!”依布坦說,“他最擅長使用各種毒,那天,他用暗夜回天針射向依依,你擋在依依身前,替她挨了一下,要不然啊,現在躺在這裏的就不是你,是她了!”依依點點頭說:“是你救了我。”冰河艱難地笑了笑說:“你救過我一次,我總要救你一次,咱們……咱們才算扯平。”然後他又問依布坦說,“回天針?老爹,那……那是什麼東西?”冰河問。“是什麼東西?唉,那是暗夜族最厲害的暗器之一,是水魔的獨門暗器,和寒冰銀錐有得一比,”依布坦說道,“寒冰銀錐讓人渾身冰凍,這種回天針卻是讓人全身僵硬,動彈不得,叫做回天針,便是回天乏術的意思。”“啊……”冰河叫了一聲,聲音中充滿痛楚,“那,我以後就再也動不了了嗎?”“不會,不會,老爹想盡辦法也要讓你複原!”“可是……”“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辦法的……”依布坦嘴裏一邊嘟囔,一邊搓手。“不怕,我會一直陪著你……”依依在一旁說,“直到,直到……”她連說兩個“直到”,就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又湧了上來。“我昏迷多久了?”冰河問。“大概有十來天了吧。”依布坦說。“十四天了。”依依說道。“牛頭人被打敗了嗎?”冰河又問,“冰原城沒事吧?”“沒事,沒事!”依布坦說道,“區區幾個牛頭人,成不了事!現在治病要緊,其他的都放到一邊!”然後他衝著前麵喊道,“鐵馬,鐵馬,冰河醒了!”遠遠地傳來一聲鐵馬驚喜的聲音:“醒了?快,快,停下來,讓我看看!”冰河聽到幾聲笛音,然後覺得身子緩緩下降,不多時,他便被卸下來放到了地上。在他身邊,兩隻身披鎧甲的巨型怪獸四肢跪倒。鐵馬疾步跑了過來,後麵跟著秦百戰。“終於醒了!終於醒了!”鐵馬連聲說,“這幾天可把大夥兒擔心死了!”“可說呢!”秦百戰說道,“你要是醒不過來,咱們可以……唉,可就……”他連說兩個“可就”,卻不知道該如何措辭,隻好嘿一笑。“百戰叔叔,你的箭傷好了嗎?”“嗬,早就好了,百戰叔叔皮糙肉厚,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秦百戰說道。“鐵馬叔叔,”冰河又問,“老爹說我動不了了,真的嗎?”“不礙事,不礙事,咱們這就去給你找醫生,你的傷就會好了。”鐵馬說,“多虧了老爹和依依,那天你受了傷,老爹和依依一直在你的病榻前守了三天三夜,怎麼都不肯離開,想盡了辦法,才算保住了你的性命,唉,唉,一個年輕姑娘,真是難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冰河問。依布坦和鐵馬對視了一眼,鐵馬說道:“那天,水魔假扮成死屍,本來是想趁亂行刺,暗殺鐵輪大人和我,希望能借此反敗為勝,但是依依一直站在我父親前麵,擋住了他行刺的位置。他見沒有機會,怕時久生變,就衝著離他最近的依依射出一枚回天針來,卻被你擋住。你中毒之後,全身僵硬,老爹和依依知道不好,趕忙派人把你放到浴缸裏,倒上熱水,又配上各種藥物,想要解毒。可是這種毒十分獨特,老爹和依依想盡辦法,都沒法徹底解毒。”“還好,還好,你有那顆龍珠,暫時阻住了毒氣,要不然,要不然……”依布坦說不下去了。“毒氣隻蔓延到你的胸口,就再也不能上行,但是胸以下……”鐵馬輕輕抬起冰河的右臂,隻見右臂呈黑赭色,龜裂幹枯,就像是黑土中腐朽已極的一截木頭,“全都變成了這樣……”鐵馬心下黯然,再也說不下去了。“那……那,怎麼辦?”冰河問。停了半晌,鐵馬才說:“後來,我父親說,大陸上,能治你的傷的,恐怕隻有天殘地缺二人……”“是……是什麼人?”冰河心裏感覺隱隱作痛,知道自己的傷很難複原,問得也不熱切。“天殘地缺兄弟二人,是大陸最好的療傷聖手,”依布坦說,“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