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時候,北辰山上的大雪終於停了。冰河打開門,深吸了一口冰爽的空氣,往北麵看了看,到處都是一片雪白,整座山峰都沉浸在一片寂靜中,天空的雲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沉悶,陽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漏出來,照在雪地上,反射著冰冷的銀光,給所有的一切都籠上一層令人畏懼的寒氣。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像一隻冬眠的黑熊一樣鑽進溫暖的被窩,巴望著和煦的春風早一天吹遍大地,或者是像依布坦老爹那樣裹著厚厚的毯子,一邊烤火喝酒一邊研究他的火係魔法,讓火焰在木柴上變幻出不同的形狀,自得其樂。在這個荒無人煙缺少娛樂的地方,這是為數不多的消遣,他們不可能像其他地方的人那樣去拜訪朋友,因為他們倆是這方圓幾百裏的大雪山僅有的居民。當然,也很少有人來拜訪他們。不過,對生活在這裏已經十幾年的年輕力壯的冰河來說,這樣的剛剛放晴的雪天,卻正是個狩獵麋鹿的好時候,在這樣的天氣裏,麋鹿會聚集在森林裏的小鏡湖邊,用蹄子砸開冰麵喝水,可是它們隻會提防狼群的偷襲,卻不會防備遠處獵人的弓箭。北辰山上長滿了大片的黑鬆和雲杉,一條小溪從山頂流下來,在黑森林的邊上拐了個彎兒,衝刷出了一個小湖,再從湖裏溢出來,順著森林邊往南流,冰河和依布坦老爹就住在北辰南麓山腳的小溪邊上,當春暖花開的時候,這裏到處都是綠茵茵的草地,開滿各色小花。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就隻有滿地的白雪了。冰河回身進屋,往裏麵看了看,隻見那個不知道已經活了幾百年的老火精靈正玩兒得高興,兩朵藍色的火焰在他的手掌間旋轉盤繞,像是兩個寵物精靈。冰河笑了笑,沒有去打擾他,直接回到自己的屋子,套上長靴,戴好鹿皮帽,把檀木硬弓跨在身上,匕首插到腰間,又從牆上摘下裝滿藥酒的皮囊。這藥酒是依布坦老爹專門用配置出來抵禦嚴寒的火精靈酒,在這冰天雪地的北辰山麓居住,那一天都少不了喝幾口火精靈酒,這酒不但可以驅散寒氣,還能強身健體。當然,除了火精靈酒之外,依布坦老爹還配製了許多奇妙而又非常有效的藥丸,這些藥品在今後的故事中會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冰河拔下皮囊的塞子,先喝了一大口藥酒,渾身的熱勁一下子騰了上來,然後他把酒囊斜跨在身上,背起打獵的工具。他的獵犬雪豹馬上跑了過來,在他的腿上蹭來蹭去,又伸出舌頭使勁舔著他的手,尾巴拚命地搖個不停,然後竄到門口,拚命地抓撓木門,可惜它的爪子還沒有進化到長出一根大拇指的地步,好讓他能輕鬆地打開門。可憐的雪豹已經在家裏悶了好幾天,每天隻能憋在屋裏,無聊地刨地取樂,或者是趴在那塊巨大的熊皮上,沒完沒了地啃一根光禿禿的骨頭。“想辦法給我挖兩隻冰蟾回來,”依布坦老爹在後麵喊,“就那個小不點,小不點,渾身冰淩的小不點,拿在手裏像是冰粒,啊,冰冰涼,啊,好爽快!”依布坦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嘴裏叨叨著,然後假裝哆嗦了一下,“沒有魔法晶體,我的魔法快沒法釋放了!沒有魔法怎麼玩兒?下完雪,它們就會從冰雪窩裏出來透透氣的。”“好,我知道了!”冰河笑著答應了,牽著雪豹出了門。冰蟾是北辰山的特產,到冬天的時候,就會變得通體雪白,像是冰雕玉琢的一樣,隻有火紅色的眼睛,宛如罩在冰燈裏的兩粒火炭。冰蟾藏在雪地深處或者是小湖的冰層裏,每個冬季,他們都要想辦法挖一些冰蟾來煉製魔法晶體,這是依布坦老爹釋放他的火係魔法不可或缺的原料。剛打開門,雪豹就衝了出去,拖著冰河跑起來,把狗繩扯得筆直,冰河跟不上雪豹的速度,幹脆解開狗繩,讓雪豹先跑出去,他跟著雪豹的腳印,踏著厚實的雪往山林深處去。冰河先去看他前幾天安裝的幾個狩獵夾子,但是一無所獲。他把夾子重新安放好,繼續往山上走。雪豹折返回來,繞著冰河的腿轉了一圈,然後衝著樹上叫了幾聲,一隻雪雞從鬆樹上飛起來,冰河張弓搭箭,一箭射去,雪雞應聲落地,雪豹飛快地跑過去把雪雞叼了回來。冰河把雪雞掛在腰間,帶著雪豹,沿著河邊走了幾裏路,又射到了兩隻野兔,但是冰河對自己的收獲很不滿意,他繼續往前搜索,希望能夠看到麋鹿之類的大動物,當然,還要找到依布坦老爹需要的冰蟾。快要到湖邊了,遠遠地就看見湖邊有幾隻麋鹿,正低著頭在喝水。冰河放慢了腳步,在一顆黑鬆後麵藏好,雪豹也很知趣地蹲在冰河身邊。冰河舉起弓箭,瞄準了其中一隻,正要射出,雪豹忽然站起來,衝著遠處使勁地狂吠起來,麋鹿受到驚嚇,飛快地逃走了。“嘿,夥計,怎麼回事?”冰河收起弓箭,拍了拍雪豹的頭。雪豹沒有理會冰河,而是繼續大叫著,冰河一拍雪豹的後胯,說:“去!”雪豹像箭一樣衝著幾叢灌木跑了過去了,然後停在灌木那裏,回頭叫著。冰河跟著來到灌木叢,看到灌木旁邊的雪地上趴著一個人。他趕忙跑過去,雪豹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不停地嗅著那個人,嘴裏嗚著。冰河把那個人翻過來,用手在他的鼻子地下試了試,感覺到還有微弱的呼吸。“沒事,沒事,還有救!”冰河安慰雪豹說,雪豹用嘴拱了拱冰河,好像表示理解他的意思了。冰河把酒囊從身上摘下來,打開塞子,掰開那個人的嘴,給他灌了一口酒,一口烈火酒下去,那個人呻吟了一聲,身體動了動,恢複了一點知覺,然後他微微張開嘴,示意還要,冰河又喂他喝了一口,那個人喝完就又昏迷了過去,但是呼吸逐漸變得均勻起來,蒼白的嘴唇上微微泛起點紅色。直到這個時候,冰河才有時間看了那個人一眼,那個人四十多歲的年紀,不過也可能要年輕一點,因為他滿臉的滄桑讓他看上去可能比實際年齡大,瘦削堅毅的臉頰棱角分明,擰著雙眉,臉上帶著一股剽悍之意和威嚴的高貴氣息,不過他長得倒是挺俊朗的。那個人沒有戴頭盔,隻掛著個黃金抹額,抹額的最前麵,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白熊頭,兩邊鑲嵌著兩塊晶瑩的藍寶石,他身上穿著一件皮甲,一隻銀質的凶相畢露的白熊頭像的鑲嵌在上麵,外麵披著一件白色的鬥篷,皮甲和鬥篷上到處都沾著雪。護手外露出的手上筋脈縱橫,像是嶙峋的山石。“沒想到還是個戰士呢!”冰河暗想,心裏生出一股敬意,“可是現在挺太平的,倒是很多年沒見到過戰士了。他受傷這麼重,看來隻有老爹能救他了。”冰河想了想,從腰間抽出短刀,從旁邊的矮柳灌木上砍下幾十根樹枝,做成一個簡易的雪橇,把那個人的鬥篷都鋪到雪橇上。然後冰河回身把那個人抱起來,但是一碰到他的身體,冰河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覺得這個人的左臂就像是一塊寒冰一樣,冰河伸手進去摸了摸,發現這個人的左臂和其他部位溫度完全不一樣,而其他地方也是觸手冰涼。冰河不敢再碰他的左臂,隻是用手在他胸口來回撫摸按壓了一陣子,覺得那個人的體溫稍微升高了一點,就脫下自己的皮帽給那個人戴上,然後把那個人挪到雪橇上去。那個人睜了睜眼,嘟囔了一句什麼。“你說什麼?”冰河俯下身問。“快……跑,快……來不及……”那個人斷斷續續說了幾個字,就又昏睡過去了。冰河抬頭向四周看了看,看到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個包裹,看來是那個人丟掉的,他跑過去撿起來,那個包裹還挺沉的呢,旁邊的雪地上還仍著一把劍,冰河把這些東西都拿了回來,放到雪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