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和城的趙大猛悠哉遊哉,除了時不時地到北邊城門巡視一圈,就是到金美院消遣一番,沒有仗打的日子裏過得好不自在。已經多時沒有下派任務的董祥生,日子也過得比較滋潤,這位自從前任組長帶出來的嫖客,如今儼然把金美院當作第二個家了,完全有些上癮的狀態。而遠在千裏之外的尤銀龍,日子過得也比較閑適,除了日常對駐守地方的巡視,就在碩大的長沙城裏逛逛,以排解對黃正馨的相思之苦。潔身自好的尤銀龍可不會像國民黨的某些達官顯貴那樣,成天燈紅酒路、美女相伴。他目前的想法就是希望找一個女人,過上安定的日子,而黃正馨就是他心目當中最好的女人。這一天在街道上,尤銀龍意外看到擺攤的王情。兩個兵痞拿著她的布鞋就走,並沒有給錢的意思。“兩位士兵大哥,你們還沒給錢呢?”王情說。“給錢,老子在前線打仗累死累活的,命都快沒了,穿你一雙布鞋怎麼了?”一名士兵吼道。“你以為抗日隻是咱大老爺們的事兒,你們女人就知道生孩子啊!”另一名當兵的也大聲說到。坐在旁邊玩耍的小家夥很快就被嚇哭了,王情趕緊抱住孩子閃著花著。旁邊也有老百姓指指點點,但沒有人敢吭聲。“真是豈有此理,人家孤兒寡母的,你們也欺負,還配得起這身國軍衣服嗎?”穿著便裝,以及王情送的那雙布鞋的尤銀龍走過來。“你誰啊你?憑什麼多管閑事啊?”一個士兵對他吼著。另外一個士兵則放下了肩上的步槍,估計是想威嚇一下這個老百姓。尤銀龍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軍官證遞上去。“不認識我,這個你們應該認識吧?”尤銀龍翻開軍官證。兩個士兵雖然不認識太多字,但對於國軍的青天白日徽章,以及軍階標誌是清楚的。“長官,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我們錯了,還望恕罪啊!”一個士兵說。另一個士兵則從口袋裏掏出錢,放到攤位的布上說:“長官,我們剛才隻是忘了給錢,現在補上就是啦!”“都給我滾,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欺負老百姓,就把你們送到軍法處從嚴法辦。”尤銀龍揣上軍官證狠狠地說。兩個士兵嚇得飛跑,圍觀群眾鼓掌叫好。“你沒事吧?快把錢收著吧!免得風吹跑了。”尤銀龍彎下腰撿起錢遞給王情。王情的眼淚都快頓時流下來,“謝謝你,尤大哥。”“謝什麼啊!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再說我還是小家夥的幹爹呢!”尤銀龍伸過手就想抱抱她的孩子。此時的小家夥已經停止了哭泣,也不認生任由尤銀龍抱著。“兒子,天色不早了,要不叫媽媽趕緊收攤咱們回去吧!”王情破涕為笑,趕緊把布鞋用布包起來。“尤大哥,晚上到我家吃飯吧!我多做兩個菜。”尤銀龍點點頭。兩人就並肩往回走,旁邊的老百姓都十分羨慕望著他們,覺得這對夫妻真恩愛。夜幕降臨,尤銀龍哄著小家夥進入了夢想,小家夥要到半夜時才會吃一碗粥。王情炒好了三個菜,還特意暖了一壺酒。兩人都喝了幾杯。當尤銀龍要走時,王情卻說:“你要是不嫌棄我,就做我孩子後爹吧!”尤銀虎和黃正馨出發了,為了避免人多目標大並且容易走漏風聲,他們隻帶了各自的警衛員隨行。考慮到上次黃正馨被伏擊的教訓,肖安決定由排長古苟毛帶領5個身手較好的戰士在後麵不遠處跟著,以在不時之需時做出策應。“虎子,你離開尤家壪也有半年多了吧?你想家嗎?”黃正馨問。此時的尤銀虎牽著黃正馨的手,走在靜靜的山野裏,李存東和周明二人則在後邊不遠處跟著。“你還別說,我還真有點想念我娘了,也不知道兩位老人怎麼樣了。”尤銀虎說。此時的黃正馨顯得十分幸福,他們倆的手攥得緊緊的。“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呢?”黃正馨又問。“下次吧!等下次回去的時候,我帶你回去見見我爹娘,讓二老看看他們未來的兒媳婦。”尤銀虎側過頭看了黃正馨一眼,左手伸過來逗了一下黃正馨的鼻子。盡管黃正馨一身男裝打扮,但在尤銀虎的眼裏,她的身上還是散發出十分吸引自己的魅力。黃正馨滿心歡喜,眨了眨迷人的眼睛,因為回去拜訪一下未來的公公婆婆也是她所希望的。“瞧咱們首長,多恩愛啊!他們將來的生活一定會十分恩愛的。”李存東說。周明點點頭說:“是啊!好一對亂世佳人,隻可惜這該死的鬼子還沒有從中國趕走,要不然他們的幸福日子就不會很快來臨。”“瞧你說的,日本鬼子不趕走,中國人就不娶媳婦不生娃了?”李存東都能想象到他的正馨姐坐上花轎,嫁給尤參謀長的情景,而他自己則負責撒喜糖。部隊的戰士們和小孩子在地上撿喜糖,那將是一件多麼令人欣慰的事情啊!“不是的,尤參謀長有一天高興地跟我說過,等抗戰勝利了,等白石嶺上都開滿映山紅的時候,他就會娶黃主任為妻,而他自己則會等黃主任的。”周明十分肯定地說到。周明則滿腦子想象著自己娶媳婦的情景,他也想好了,等抗戰勝利了,他就回老家種田,然後叫媒人給他說個不美不醜、不胖不瘦的姑娘做老婆,然後再生一個大胖小子。“哦!是嘛?那咱們就希望抗戰早一點勝利吧!祝福咱們的兩位首長有情人終成眷屬。”李存東說。這時李存東想起了什麼,“對了,賈福民首長不是回來了嗎?你怎麼還給尤參謀長做警衛員呢?”“哦!這不是要去執行任務嗎?我主動向尤參謀長申請留下來,說不定還有鬼子打呢!”周明說到。早就習慣了跟著尤銀虎走南闖北,在槍林彈雨間戰鬥的周明,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也不甘心隻是當個警衛員,他也想多打鬼子從而建功立業,為將來娶媳婦做準備。順利通過了平崗鎮,可是要進入華和城就有點難了。因為除了要檢查隨身攜帶的物品,對於男子的搜身也不可避免。黃正馨女扮男裝是為了避免二鬼子認出她就是那天被抓的新四軍女幹部,但這次卻給她帶來了麻煩。如今穿著長衫的黃正馨,盡管把胸裹得平平的幾乎不露痕跡,但是一旦搜身露餡是必然,被二鬼子占了便宜後可謂性命堪虞。“老尤,怎麼辦啊?他們在搜身呢!”黃正馨有點急了,搖晃著尤銀虎的手臂。“沒事的,你假裝昏迷,我來背著你。”尤銀虎彎下腰並曲著膝蓋,黃正馨很自然地趴在了他的背上。尤銀虎背著黃正馨來到北城門門口,排著長長的隊,等待著搜身。站在隊伍後頭的李存東和周明也為黃正馨捏了一把汗,盡管所攜帶的槍支交給古苟毛他們負責運輸,但身為女性的黃正馨過關恰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麻煩。“正馨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老尤怎麼背起她了啊?”李存東踮起腳尖看了看前方說。“憑咱們老尤的本事,肯定會安全過去的,咱們就放心吧!”周明說。為了不暴露自己,按照事先約定,在人多的地方,所有人必須改口稱呼黃正馨為正馨姐,而對尤銀虎則叫起了老尤的舊稱。尤銀虎果然是有本事的,在幾個偽軍麵前,他故意表演出很急促的樣子。“各位長官,我弟弟不小心得了急性傳染病,急需到華和城去治療。”幾個偽軍一聽“急性傳染病”,就往後退了一步,哪裏還敢搜身呢?為首的一個帶頭的卻裝模作樣的不願意放行。尤銀虎一隻手扶著黃正馨,一隻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銀元遞給他:“長官們都辛苦了,回頭吃點好的補補,這就全當我孝敬你們的。”“嗯!這還差不多。快走吧,也別堵著路啦!下一位。”那個偽軍頭把銀元放在嘴前一吹,又放到耳邊一聽,鞋拔子臉上出現了喜悅的表情。黃正馨在尤銀虎的背上,聞著淡淡的男人汗味;尤銀虎感受著黃正馨的溫暖與熱度。就這樣兩人順利通過了北門關卡,身上什麼都沒帶的李存東和周明二人,則是被全身摸了個遍後通過了關卡。現在隻剩下古苟毛他們六人沒有跟上來。棘手的是,所有人的短槍由他們負責運送。那一晚,尤銀龍和王情喝完了酒壺裏所有的酒,吃完了飯桌上所有的菜。“我不嫌棄你。”尤銀龍喝下最後一杯酒後說到。此刻的尤銀龍的腦子特別清醒,在肖安的婚禮上喝了那麼多酒都沒醉,這麼一點酒怎麼可能喝醉呢?他的心裏陷入嫉妒矛盾之中,對黃正馨的思念之苦,一度使他想借酒消愁,但是他喝不醉。尤銀龍依舊坐著沒有起身。王情也撥弄著桌上的酒杯。此時的王情兩腮發紅,在燭光的照耀下,她的眼裏閃爍著一點淚花,說到:“你不嫌棄我,今晚就一點不想留下來嗎?”“不,王情,我要走了。我還要回部隊去巡視哨崗呢!你也早點睡吧!”尤銀虎說。說完後,就撐著桌子站起了身,盡管他沒醉,但仍感覺腳底有些輕飄飄的。尤銀龍走到門邊,準備打開門閂。離門較近的王情一把轉過身來,抱住了尤銀龍的腰,緊緊地抱著他的腰,頭靠在尤銀龍的脊背上,眼睛閉著。“王情,不要這樣。”尤銀龍拿過手來,準備解開王情死死捆住他腰部的雙手,但他又縮回了微微顫抖的手。王情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她哭訴地說到:“你要是不嫌棄我,今晚我就做你的女人。”這個不到而立之年就喪夫的女人,受夠了別人對她沒有丈夫的欺淩,更難以忍受噩夢連連。半夜醒來時,冰冷的床側隻有一個酣睡的孩子。在夢裏,她無數次夢到江清海渾身是血的情景,又無數次聽到江清海勸她“可覓一衷心之人寄托”。因此,在尤銀龍多次照顧她後,她認為尤銀龍就是那個“衷心之人”。的確用“衷心”二字形容尤銀龍並不為過,尤銀龍對於國民黨是赤膽衷心,對於自己的國家更是衷心赤膽。他還忠於中華民族,絕對不向日本人的威逼利誘妥協。尤銀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何嚐不希望有疼他愛他的女人呢?可是他愛的人是黃正馨。“王情,你今晚喝多了。”尤銀龍狠下心,解開了王情的雙手,奪門而出。冷風吹拂著門吱呀作響,王情額前的頭發有些淩亂了,也吹幹了她臉上的餘淚。這個可憐的女人癱軟無力地坐在地上,傻望著黑茫茫的夜色,月亮躲藏在雲層裏沒有出現,尤銀龍的身影也越走越遠。這時候孩子的哭聲,把王情帶回了現實世界。她趕緊站起來關上門,順了一下額前柔軟的頭發,跑過去抱起了那個小家夥。回到了團部的尤銀龍,沒有去巡視崗哨,這個工作已經交給副團長老吳了。參謀長錢保佳聞到了他一身酒氣,吩咐勤務兵給他泡了一杯濃茶讓他解酒。看到尤銀龍的臉色很難看,知道他有什麼心事,遂不再因團內的事情打擾他。不知道是那杯濃茶起了興奮作用,還是因為王情做的酒菜,還是因為其它什麼,尤銀龍躺在床上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的腦子裏亂亂的、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