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黃正馨送走了尤銀龍,尤銀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黃正馨。走之前,尤銀龍試圖勸說黃正馨加入國軍序列,但遭到了黃正馨的嚴詞拒絕。作為一名地下黨員出身的新四軍幹部,黃正馨的黨性原則絕對沒話說。尤銀龍將繳獲的槍支送給新四軍作為感謝,肖安則高興地收下了。尤銀龍還是沒有和他的弟弟和好,執拗的弟弟因為挨了一頓罵後,又挨了一拳打,所以窩在房子裏假裝身體有恙執意不送客,並叫自己的警衛員周明代勞。肖安覺得勸解工作還是由黃正馨這個政訓處主任來做,既合乎工作規範,又合乎人事情理。“虎子,在嗎?我是正馨。”黃正馨在敲門。尤銀虎一把跳下床,顧不上穿鞋就去開了門,終於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黃正馨。尤銀虎扶著門框,有點傻傻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望了望黃正馨旁邊說到:“正馨,就你一個人啊?”“不是我一個人,難道我旁邊還有鬼啊?不歡迎我進去嗎?”黃正馨假裝撇了一眼尤銀虎說到。尤銀龍趕緊往旁邊一讓,帶些幽默的口吻說:“有請新四軍政訓處黃主任大駕光臨!”黃正馨也假裝擺出大架子,把手背到身後說:“本主任今日到貴室參觀考察,請問閣下為何躲在床上閉門不出睡大覺啊?”“啟稟女皇陛下,微臣身體有恙,還望陛下饒恕微臣拒不出席早朝之罪啊!”尤銀虎雙手作揖,略微哈腰地說。黃正馨噗哧一下就笑了,“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啊?怎麼一轉眼,我就變成武則天了啊?說點正事,別再開玩笑了哦!”這時黃正馨才發現尤銀虎打著赤腳丫子,趕緊心疼地說:“欸……你不怕感冒啊?不穿襪子又不穿鞋的。”正當黃正馨低頭去拿鞋時,尤銀虎也準備拿鞋,兩人轉臉間,尤銀虎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黃正馨的額頭,或者說黃正馨的額頭不小心碰到了尤銀虎的嘴唇。黃正馨感覺有點尷尬,他把鞋子擺在尤銀虎腳邊說:“快穿上吧!別著涼了!”尤銀虎趕緊穿上鞋子,說了一句:“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然而黃正馨像沒聽見一樣轉過身,並說到:“我把你哥送走了,他走的時候和我說了他不應該打你,但是他也說你該打,說你已經結婚了,就不應該來纏著我。”尤銀虎覺得黃正馨是在責怪他,便向她解釋:“正馨,對不起啊!我不該瞞著你的。我已經和張少芬說過,我這輩子隻會把她當作表妹,我不會把她當作妻子對待的。我曾勸她跟我離婚,但是她太傳統了,不同意。”黃正馨聽到後點點頭說:“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你哥都跟我說過。”尤銀虎馬上拉住黃正馨的手說:“正馨,其實我的心裏一直有你的,我喜歡你,我愛你。”黃正馨掙脫了尤銀虎的手說:“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尤銀虎一把抱住了黃正馨,這一刻,尤銀虎才明白愛一個人就是這麼奇妙,不見麵時會想念,見麵時則有念想。他抱著她,他的頭靠在她溫暖又柔軟的肩膀上,這一刻他真希望這個世界隻有彼此,他感覺抱住她就是抱住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不願意放開。他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她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他越抱越緊,她用力推開了他,“不要這樣,我們還沒有結婚呢!”結婚?尤銀虎的眼前一亮,“正馨,你會嫁給我嗎?這輩子如果我尤銀虎能娶你做媳婦,我會一輩子疼著你、愛護你,永運不離不棄。”黃正馨想了一會後說:“等抗戰勝利吧!等抗戰勝利,滿山開遍映山紅的時候,我在花開的地方等你。”黃正馨何愁不希望早一點過上幸福的生活,何愁不希望早一點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相夫教子,但是現實太殘酷。日本帝國主義的戰火沒有熄滅,她也答應過尤銀龍抗戰不勝利,她絕對不會結婚,麵對摯愛她的尤銀虎,她隻能暫時選擇放棄。尤銀虎點點頭,再次拉著黃正馨的手說:“好的,正馨,我等你,等抗戰勝利了,我在花開的地方娶你。”回到華和城的趙大猛顫巍巍地來到日軍獨立混成旅團指揮部,見到了自己的老上司鬆下太郎。這鬆下太郎原是日本大阪一個普通農家出生的孩子,因為祖上屋門口長了一棵大鬆樹,所以定姓氏為“鬆下”,華和城的老百姓私下裏罵他“大狼狗”。如今已是少將旅團長的鬆下太郎,脾氣可一點兒都不像農民那般憨實,卻有農民式的狡猾。“太君,你找我有事啊?”趙大猛戴著歪帽子,皮帶鬆鬆拉拉地說。鬆下太郎看到趙大猛竟然如此狼狽不堪,於是嗬斥到:“身為堂堂皇協軍司令、大日本皇軍的合作夥伴,竟然如此不注意軍容,你讓大日本皇軍的顏麵往哪裏擱?”趙大猛趕緊戴正了帽子,束緊了皮帶,“太君請息怒,請息怒。”“趙桑,不必如此緊張,我隻是希望你精神振作一點而已。”鬆下太郎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時候,趙大猛也露出一副諂媚的笑,“太君有何吩咐盡管講,盡管講。”鬆下太郎說:“聽說你們在路上被支那人襲擊了,還被繳了械?”趙大猛說:“太君,我們在路上被好多軍人包圍了,屬下拚死組織反擊。結果因為他們人太多,所以屬下隻好委曲求全。我們被他們俘虜了,趁他們不注意就跑回來了,這不是向太君你報告呢!”“喲西,趙桑真是忠心可嘉,這事兒就不再追究了。我交代給你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鬆下太郎明知道趙大猛是撒謊,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沒有當麵戳穿他,對於日本所擁有的龐大兵工廠來說,幾條槍不算什麼。趙大猛說:“太君,慰安所我已經安排人去擴建,花姑娘我也帶人去抓了幾個,已經送給太君啦!”鬆下太郎滿意地點點頭,並說到:“趙桑辛苦了。”趙大猛也點點頭說:“為太君效勞不辛苦,隻要太君們高興,屬下願效犬馬之勞。隻是最近我的屬下手頭有點緊,發響的日子還沒到,出門辦事不太方便。”鬆下太郎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趙大猛向他要錢呢!他慢悠悠地走到辦公桌旁,打開抽屜,拿出一疊銀元,在手上掂了掂後,又放回幾個到抽屜裏。“趙桑!”鬆下太郎說。趙大猛的眼神一直盯著他手裏的銀元,愣是沒走神。聽到鬆下太郎的叫喚,這才立即答道:“屬下在。”並立即往前走了幾步。鬆下太郎伸出手中的錢說:“趙桑,這是賞給你的,這幾天辛苦你了。好好去密西密西,過幾天你的皇協軍要負責守衛華和城的北大門。”趙大猛伸出雙手,作一個捧水狀,鬆下太郎把銀元陸續丟下去。趙大猛的眼神就跟著銀元遊移著,聽著銀元清脆的撞擊聲,他心裏滿意極了。輪到最後一枚銀元,鬆下太郎停住了手,並將銀元放在嘴邊一吹,立馬放到趙大猛的耳邊,“你聽,這銀元真真的呢!”趙大猛連連點頭說:“謝謝太君,謝謝太君的賞錢。”鬆下太郎去說:“不不不,趙桑,你應該感謝天皇陛下,並向他行禮。”鬆下太郎並沒有把最後一枚銀元丟下去,而趙大猛則麵向裕仁天皇這個日軍暴行的最高策劃者而立,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走出指揮部的趙大猛被屬下圍著,其中一個就是那個見多識廣的偽軍。他問:“司令,太君有沒有怪罪你啊!”趙大猛拍著口袋裏響鐺鐺的銀元說:“瞧瞧,什麼叫有能耐,這就是有能耐,丟了槍還能拿賞錢。走,兄弟們,跟我喝兩盅去?”“司令,去哪兒喝酒快活啊?”一個偽軍問。“當然是金美院了,命都差一點丟了,還不快活快活,那就太對不起自個兒了!”趙大猛昂起了那顆黑乎乎的頭說到。順利刺殺了日軍安藤中佐,董祥生有點誌得意滿,因此時常到金美院消遣。這次又找到一個新歡,董祥生一邊聽著哼哼唧唧的小曲兒,一邊對和那個妓女喝花酒,此時他全然忘了自己的家人,全然忘了黎民百姓的痛苦。遠在尤家壪的銀芬,坐在門檻上,雙手撐著下巴,兩眼定在了。自從尤銀虎和尤銀龍走後,她開始思念自己的母親,想念自己的父親,更難過的是,她再也不能找自己的哥哥玩耍了。沒有了張少芬對她的嗬護疼愛,這個沒娘的孩子是多麼孤獨啊!“銀芬,快來幫我抓抓癢!”坐在院子的李蘭突然感覺到背部奇癢難忍,她的手已經十分僵硬,並不能伸到後背心。銀芬仍然一動不動,她並沒有聽到幹娘的喊聲,她雖然對這個女人叫娘,但是她並不喜歡這個總是叫她做這做那的老女人。“銀芬,想什麼呢?你這個孩子也真是的,成天坐在門檻上像個呆子一樣,也不知道過來幫我擇擇菜。”李蘭近乎吼起來。銀芬這才聽到李蘭的叫喊,看到她把手吃力地往身後彎著抓癢,銀芬才走過來給她撓癢。“上邊。”“左邊。”“你用力用力一點。”李蘭指揮著尤銀芬尋找正確的位置。院子門被推開了,尤保貴扛著鋤頭進來了,嘴上仍舊叼著煙鬥。“飯做好沒?”尤保貴院子門都沒關,把鋤頭放在門角落裏說。“急什麼啊?這菜都沒擇完呢!”李蘭說。“以前這個時候飯都熟了,你做事怎麼那麼磨蹭呢!”尤保貴不由得表達了他的不滿。以往時候,有手腳麻利的小翠負責做飯,再後來張少芬進了門,他們的廚藝都沒二話。可如今要李蘭親自下廚,她的效率低是其一,還要時不時地出點小岔子。“我天天屋裏屋外,還要照顧這個孩子,哪裏有一點閑生的,成天一回來就要吃飯,你倒是自己做啊!”李蘭感覺一肚子委屈。“行啦行啦,成天就知道抱怨。銀芬,快去幫你娘燒火。”尤保貴也指揮起尤銀芬來。尤銀芬怯怯地準備回屋,李蘭的命令又來了:“先把門關上。”正在這時,尤保炎從屋外走進來。“保貴啊!你家生火沒?我帶了一些米和菜,叫李蘭幫忙做著,我到白石嶺上有點事。”自從媳婦瘋了,自己的幹兒子也沒了,尤保炎經常帶著米菜到尤保貴家搭夥。“這麼大的太陽,你到白石嶺幹嘛去啊?”已經坐在堂屋中間桌子旁,倒了一碗茶的尤保貴問到。“我聽上次在白石嶺打仗的一個當兵的說,我兒子就是被鬼子在白石嶺殺死的,他們把我兒子埋在那裏了,所以我想上去看看。”李蘭一聽到“白石嶺”、“死”這些字眼,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兒媳婦張少芬來,她的眼睛頓時就紅紅的。“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嘛!再說那孩子終究不是你的種,你去看看起什麼作用呢?”尤保貴說。尤保炎走進屋,把米和菜放到桌子上,他看著堂屋的中堂說:“最起碼要立個碑嘛!好歹保佑龍兒和虎子早點能為咱尤家留個後啊!”一聽到“龍兒”和“虎子”的名字,李蘭的眼淚奪眶而出,但沒有聲音,尤保炎還沒有注意到。尤保貴趕快示意尤保炎不要再說了,以免再刺痛李蘭心中的傷口。尤保炎隻好什麼都不說,連和李蘭招呼都沒打,就獨自走了。尤保炎帶著沉重的心情,上了白石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