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軍遊擊縱隊司令員肖安已經蘇醒了,他的額頭上搭著一塊已經幹了的白毛巾。肖翠仍舊穿著那身紅色的新娘裝,她在屋內靜靜地忙前忙後。飯桌上已經放好了一小盆用蓋子蓋住的大米粥,還有四個小麥饅頭、兩個煮雞蛋。除了一疊酸菜外,還有幾疊昨晚沒有吃完,重新熱過的剩菜。肖安拿下了額頭的毛巾,這時才發現自己的上衣、褲子疊放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櫃上,而鞋子也並攏放在地上,還有一把椅子放在床邊。“你醒了,快點洗把臉,準備吃早飯吧!”肖翠已經把洗臉水端到了床前的椅子上。“昨晚我好像喝得太多了,我記得是你扶我進來的吧?”掀開被子,坐在床上的肖安說。肖翠接過他手上的毛巾說:“你呀!昨天晚上額頭怎麼那麼燙啊?都把我嚇死了。”肖安這才明白肖翠一夜沒睡,坐在椅子上靠在床上陪護了他一夜。“哦!我一喝醉酒就這樣。沒事的,出出汗就好了,不過昨晚冷落你了,也辛苦你了哦!”肖安摸摸額頭說,此時他的頭還暈沉沉的。肖翠把擰得半濕的毛巾遞給肖安,肖安順勢一把拉住肖翠的手。“謝謝你,謝謝你昨晚照顧我。”肖安對於肖翠能做自己的媳婦,並且還這麼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感到這是他一輩子的幸運和幸福。“都是夫妻了,就不用這麼客氣啦!不過你昨晚睡得真夠沉的,虎子哥叫你,你都沒聽見。”肖翠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說。她的臉龐掠過一絲紅,她為昨晚自己的舉動感到一絲羞澀。用毛巾擦著臉的肖安,隱隱約約地想起昨晚肖翠和尤銀虎的對話來。“肖翠,虎子他們昨晚沒喝醉吧?”回到飯桌旁盛粥的肖翠,就把昨晚的情況告訴了肖安。肖安對於日軍來襲的情況,感到十分震驚。他顧不上吃飯,就準備打開門去司令部。肖翠馬上拉住他說:“你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吃了早飯再去嗎?”肖安也感覺渾身無力,遂做到了飯桌旁。“小劉,小劉,麻煩你去把正馨姐叫來,就說司令醒了找她有事。”門外發出了小劉的“是”的聲音。此時的黃正馨在司令部裏,一邊命令湖口畈外圍的戰士修築工事,一邊安排司令部的戰士整理文件。部分重要的文件打包帶走,有一部分的文件在她過目後,覺得不會再用到後,焚燒銷毀。醫療隊的男醫護人員忙著收拾醫療器械,女護士還不得不照顧昨晚醉酒的一些幹部,並給前期還未傷愈的傷員換藥更換繃帶。“報告首長,肖司令醒了,有事找你商量。”?小劉跑到司令部,向黃正馨敬了一個禮後說到。忙得有點焦頭爛額的黃正馨這次可不買肖安的賬,“你跟肖司令說,我正為部隊的撤退做準備呢,沒有空。叫他好好休息,部隊隨時撤退,到時候他好指揮。”小劉回去了,他把沿路的見聞,以及黃正馨所告訴他的都轉告了肖安。肖安一邊喝著粥,一邊點點頭。“小劉,你吃飯沒?要不一起吃點。”肖翠問。小劉連連擺手說:“我早就吃過了。司令、翠姐,你們慢慢吃,我去站崗了。”“怎麼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啊?該不會出什麼事了吧?”警衛員周明在旁邊念叨著。“沒有動靜,就說明沒有事。好好等著吧!”尤銀虎拍了一下他的帽尖說到。此時尤銀龍仍舊靠在土堆上,閉著眼睛,等候張繼才引日軍過來。“幾點了?”尤銀龍並沒有睡著。尤銀虎再次掏出那個懷表,按開表蓋看了一眼後說到:“八點差一刻”當他合上懷表蓋子時,不可避免地發出了一聲響。尤銀龍下意識地睜開眼,當他看到那個懷表時,就伸過手去。既然哥哥要看,尤銀虎很自然地把懷表遞給他。尤銀龍摸著那個製作很精美的懷表表身,再按開懷表,裏麵熟悉的一張臉孔映入眼簾。懷表蓋內側是黃正馨的半身照,尤銀龍知道這是黃正馨的大學照。記得黃正馨曾經對他說過,等將來自己遇到真命天子的時候,就把這個懷表送給他。可是尤銀龍沒有等到黃正馨把懷表送給他的那一天,黃正馨就去參加了地下黨。“這表是黃正馨送給你的吧?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啊?”尤銀龍的後半句話問得尤銀虎有點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哥哥指的是什麼的開始。“那天去打平崗鎮兵營的前一夜,正馨送給我的。”尤銀龍聽到“一夜”時,心裏不免有些揪心的難受。“哦!看來你們發展得挺快的嘛!”尤銀龍的話再次讓尤銀虎有點莫名其妙,但他從哥哥的神態中,能夠猜出哥哥的猜測,他也能感受到哥哥對黃正馨有一種情感存在。“哥,你別多想哦!我跟正馨真的沒有什麼,這個表是正馨送給我的護身符。”尤銀虎伸出手。這時對麵槍聲四起,尤銀龍一把將懷表按在尤銀虎的手上說,“收好了,別弄丟了。”尤銀龍抄起望遠鏡就朝對麵望去,之見張繼才帶領一連邊打邊撤,顯得十分狼狽。這畢竟是一比五的戰鬥,即使不倉皇撤退都難。“給我看看”尤銀虎手一伸接過望遠鏡,這時他們聽到了遠處一個孩子的哭聲。銀元淒厲的哭喊並沒有停止日軍的攻擊的腳步,而一名日軍死死地抓住孩子的後衣領不放,一直跟著張繼才的部隊前進。原來,張繼才想救下這名孩子,但是日軍的防守太過嚴密,張繼才根本無法靠近。可憐的孩子寧可被鬼子扇耳光,揪頭發,也沒有帶領他們踏上去湖口畈的正確道路。後來,張繼才決定襲擊日軍,以便孩子能夠趁亂逃脫,可是由於人多勢眾,日軍還是沒有放了銀元。“我的天啊?鬼子竟然抓了一個孩子,該不會是咱們尤家壪的吧?”尤銀虎說。尤銀龍馬上把望遠鏡拿過來一看:“那孩子是二叔收養的幹兒子,他的母親被鬼子害死了。”尤銀龍那天去給二叔送拐杖時看過這個孩子,當時這個孩子還搬來小板凳讓他坐,因此尤銀龍對這個陌生的幹堂弟印象深刻。“大家都不要露頭,先躲起來,等鬼子靠近了再打。”尤銀龍大喊一聲,這時尤銀虎也對著身邊的警衛員說:“傳令下去,所有人最好戰鬥準備,沒有命令不準開槍。”張繼才帶領的一連損失慘重,除了倉皇撤退的原因外,他們也敢射出過多的子彈,唯恐自己的子彈傷害到那個小孩。一些受傷掉隊的戰士就慘了,多數被四五個日軍圍在一起刺死,即使躺在地上沒有斷氣,日軍也會對著心髒或腦袋的位置補一槍。張繼才等人喊著淚水在撤退,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被打死,卻不能出手相救。按照張繼才事先的知會,所有戰士直接跳過了窄窄的戰壕,假裝沒有看到自己的戰友一樣,翻過了白石嶺的最高點,頓時就進入了白石嶺的另一側。日軍還在趁勝追擊,他們認為就這樣光禿禿的山嶺肯定沒有什麼危險。先頭部隊還是沿著張繼才的撤退方向追過去,躲在一塊石頭後悄悄觀察的尤銀龍,看到日軍距離不到百米了,馬上掏出手槍朝著日軍人群開了一槍。“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尤銀虎也大喊一聲:“同誌們,鬼子上來了,為一連死去的同誌們報仇!”於是,無論是尤銀龍的國軍,還是尤銀虎的新四軍,都齊刷刷地把槍杆子伸出來,一場伏擊戰開始了。翻過白石嶺的張繼才的五十多人,也重新進入了陣地,他們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將複仇的子彈射進了敵人的胸膛。在白石嶺山腳下竹林尋找尤銀元的尤保炎和張少芬二人,聽到了山頂上傳來的槍聲,他們第一次感受到戰爭離他們是如此之近。有的子彈還呼呼地從他們頭頂上空掠過,張少芬分明感受到茂密的頭發林中都有些陣陣發涼。扛著鋤頭,在平崗鎮聽到過槍聲的尤保炎還顯得比較淡定,他說:“少芬,你要怕就先回去吧!我再找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