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龍哥他們找到小翠沒?”張少芬一邊納鞋墊,一邊對她的婆婆李蘭說到。此時的李蘭也在做著針線活,她的籃子裏是一件小孩衣裳。“唉!找到又能怎麼樣呢?小翠這丫頭的心思定是已經野了,倒是把銀虎找回來,咱們家就太平了。”一說到銀虎,張少芬的眼睛裏不禁泛出淚花,一滴晶瑩的眼淚無聲地低落到鞋墊上。那隻鞋墊上繡著一對鴛鴦,而這時其中一隻鴛鴦就被淚水打濕了。李蘭發現了張少芬在無聲地哭泣,便馬上放下手中的小孩衣服說:“少芬,自從你嫁進門,可苦了你啦!你莫傷心,這次龍哥把虎子找回來,我和你爹一定把他留下來,不讓他出去打仗了。村裏是不是有人想動歪心思呢?你可千萬不要犯糊塗啊!”張少芬把陣腳在頭發間輕輕地劃了一下,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娘,你放心,我會老老實實等虎子哥回來的,也許等日本鬼子都被打走了,虎子哥就會認我這個媳婦的。”張少芬說這句話時,明顯有些自欺欺人,抗戰何年何月能夠結束還是一個未知數,關鍵是尤銀虎叫她改嫁,說這一輩子隻會把她當表妹對待,而不會和她成為夫妻的。李蘭望著窗外,太陽光已經很強了,院子裏的一隻老母雞正帶著一群小雞在四處覓食。連這家禽都有後代了,李蘭不禁歎了一口氣。“娘,你莫做這麼多小孩衣服嘛!也許用不著這麼多的。”“少芬,用的著的。娘已經老了,怕以後做不動了,所以就提前給你準備著。”李蘭準備去做晌午飯,剛一起身就感覺血往頭上一湧一般,頓時就站立不穩。張少芬趕緊扶住她:“娘,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李蘭用手揉了揉後腦勺。“唉……人真的老了,可能是坐久了的原因。”“娘,你要不去躺著歇會兒,我去做晌午飯。”張少芬說。李蘭扶著椅子的靠背,指著張少芬手上的鞋墊說:“沒事,趁娘還能動彈,就做些活兒。這對鴛鴦挺好看的,你就繼續繡吧!”張少芬就沒再堅持,“娘,那你慢點,有什麼不舒服的話就讓我來吧!”李蘭到廚房去了,堂屋裏就隻剩下她一個人納鞋墊。摸著紅色鴛鴦細細密密的針腳,張少芬微微地笑了。快要吃晌午飯的時候,尤保貴扛著鋤頭回來了。“爹,你回來了。我給你倒杯茶。”張少芬趕緊放下手中的鞋墊。“嗯嗯!把茶葉多放點啊!”鋤了一上午草的尤保貴頓感十分疲憊,他需要用濃茶解乏。“爹,你先喝著,少了我回來給您添。我去給雞喂些穀子。”張少芬踏著輕輕的步子出了門。李蘭從廚房裏出來,看到尤保貴又在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少芬不在嗎?”李蘭問。“她去給雞喂食啦!”尤保貴喝了一口茶後。“唉!真是一個賢惠的好兒媳。”李蘭說。“哥,你堅持住啊!一會兒到了我們根據地,我們有最好的外科醫生給你治療啊!你千萬要挺住啊!”尤銀虎一邊扶著擔架,一邊對意識有些模糊的尤銀龍說到。尤銀龍的額頭上包紮著繃帶,鮮血已經把原本是灰色綁腿的布條染紅了。此時尤銀龍的兄弟和尤銀虎帶領的戰士混合在一起撤退,遠方依然傳來時斷時續的槍聲。錢保佳和小古兩個排的戰士且戰且退,已經持續了一個上午的掩護戰鬥還未結束。日軍緊緊地咬著不放,想把這股部隊全部殲滅。中佐安藤卻有另外的打算,他妄圖找出“支那軍人的老巢”。“保佳兄弟,今天咱們的命可能要撂到這兒了。”小古對著與他並肩戰鬥的錢保佳說。“古兄弟,這些小鬼子在山上,怎麼像你們當紅軍時期一樣難纏啊?”錢保佳調侃著說。“是嗎?我怎麼感覺比紅軍差遠了呢!”小古笑著說,“我們休養了三個多月,今天本來準備來個旗開得勝的,沒想到碰上釘子啦!”“也不知道尤團長和尤參謀長他們撤到多遠的地方啦!”錢保佳說。小古望望身後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但他還是說:“估計沒跑多遠,咱們還是要再頂一會兒,要不然咱們就前功盡棄了。”“兄弟們,都給我狠狠地打這些狗娘養的,不要心疼子彈。”錢保佳大聲喊著。小古也大喊著:“新四軍的弟兄也一樣啊!等打走了小鬼子咱們就該和小鬼子肉搏了。”小古其實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能夠掩護尤參謀長和大部分戰友安全撤退,小古的心中已經很滿足了。日軍分散開來,憑借火力優勢,一步步地向他們逼近。趴在地上的歪把子機槍的瘋狂掃射,奪走了好幾個中國軍人的性命。沒有重武器掩護的中國軍人很是吃虧。錢保佳用衝鋒槍掃著:“小鬼子,都過來吧!我這兒有好吃的花生米。”這時候也打倒了好幾個鬼子。衝鋒槍的聲音突然停止了,“媽的,沒子彈了。”錢保佳一把抽出空彈夾丟在地上。趴在這個地勢較低窪的中國軍人的槍聲漸漸稀疏了,他們不是不想打鬼子,有的人開始裝刺到了。“排長,我也沒子彈了。”“錢參謀,我的子彈也打完了。”這些戰士紛紛口頭向小古和錢保佳彙報。“媽的,狗日的小鬼子子彈就是多。”錢保佳怒罵著。“保佳兄弟,今天要是跟我們新四軍一起光榮了,有什麼感想啊?”握著刺刀的小古問錢保佳。“雖然說,我們曾經打過你們,但在大敵當前,我們都是中國軍人,一起對付這些侵略者,雖死也無遺憾了。”錢保佳伸出右手說。這一次錢保佳和小古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們已經做好了同鬼子拚刺刀的準備。“對了,古兄弟,我還沒有請教你的大名呢!”小古感覺不好意思地摸著頭:“保佳兄弟,我的名字不像你的名字那麼好——保家衛國。我出生後,已經死了3個兒子的爹給我娶了一個賤名,因為賤民好養。”小古這樣說倒激發了錢保佳的好奇心:“叫啥呀?”“行,告訴你也無妨,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啦!我的本名叫古苟毛。”小古說。一聽見“苟毛”二字,錢保佳就有點忍不住笑了,世界上還有這麼俗這麼賤的名字。“古兄弟,你別生氣啊!今天咱們能夠一起並肩戰鬥,也算有緣。等下了地獄,咱們結拜兄弟一起打鬼子。”錢保佳突然嚴肅地說。“好!和他們拚了。”小古也喊著。所有人大喊著:“拚了,殺啊!”跳出了陣地。還有人脫掉了上衣,準備與日軍展開真正的肉搏戰。站在遠處用望遠鏡觀察的日軍中佐安藤笑了,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支那軍人和自己人拚刺刀,因為受過正規化訓練的日軍拚刺刀的技術很不差。正當日軍褪去了步槍子彈,雙方的軍隊要短兵相接時,在小古的後方響起了衝鋒號。這衝鋒號雄渾激昂,小古等新四軍戰士聽了倍感鼓舞人心,然而卻不是小古派人吹出的。吹衝鋒號的不是別人,正是新四軍遊擊縱隊的司號員。日軍中佐在望遠鏡裏看到,大概四百多人的隊伍,正朝著他一百四十多人的一個中隊衝來。這時的日軍人數遠遠小於中國軍隊的人數,中日人數比例大於三比一。況且日軍已經褪去了子彈,三比一拚刺刀,日軍也不占優勢。自從吸取了上次被伏擊的教訓,日軍中佐迅速命令撤退,放棄圍殲。就這樣新四軍遊擊縱隊二營還沒有接觸到敵人,日軍就已經後撤,他們還在屁股後開槍,打死打傷日軍多名。在司令部裏焦急等待的肖安和黃正馨終於等來了好消息,據前方觀察員報告,在一處叢林中,二營的槍聲已經打響。這也就意味著尤銀虎等人得救了,但肖安等人還不知道得救的不僅僅是尤銀虎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