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膾(十七)(2 / 2)

那人眯著眼睛坐到了我身邊:“魚客要打聽什麼事情?”

“這船何時靠岸?”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這可就是主子們的事情了,我們做下人的隻要乖乖著吩咐就好。”

說話之間就有人送來了禦寒的毯子和就口的吃食。幾個人靜默的在關押著兔兒的籠子四周或站或坐,專心的看守著兔兒。

第二天晨起,犀然從房間裏麵走了出來,我心事重重一夜未眠雙眼赤紅的看著犀然。

她冷笑了一聲:“你這是怎地了?難不成昨晚良心發現還哭了一場不成?”

我揉了揉眼睛:“隻是未睡好罷了。”

“也是你這人有什麼良心?”犀然走到籠子旁邊,低下頭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兔兒,“她這是死了麼?”

我站起身走了過去,看著兔兒微微起伏的身軀:“應該沒有。”

“沒有就好,你抱著她到房間裏來。”犀然衝著籠子裏的兔兒揚了揚下巴,又轉身吩咐其他人道:“你們幾人在門外守好。”

“是!”

我走進了籠子裏麵,抱起輕若無物般的兔兒,跟著犀然走進了男子居住的房間。

房間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兒,男子半倚在床上,看見我抱著兔兒走進來時眼睛一亮。

我看見男子的時候卻感覺有些心驚,男子右臉的臉皮不知被什麼扯去了,眼睛雖然完好但是卻完全的裸露在外,看向人的時候就是一眨也不眨的死死盯著人看,鮮紅的舌頭是不是的在牙齒的縫隙中遊走著。

男子的左臉完好無損,模樣也是斯文儒雅,但是我的視線都被那右臉引了去,雖然知道這麼瞧並不好卻忍不住用隱晦的目光去打量他。

“我嚇到你了?”男子看我的眼神,對著我溫和的一笑。

我趕忙低下頭:“並無。”

男子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右臉:“其實我也很怕這樣子的自己。”

犀然走上前臉,幫著男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主子犀然不怕你。”

男子拍了拍犀然的手:“無妨,我並沒有在意。”男子的眼神在看見兔兒的時候火熱的起來,“有這鮫人,很快我就會痊愈了。”

“是的主子。”犀然垂首應道。

“魚客,這鮫人要怎麼……吃?”

我四下看了看將兔兒放在了一旁的圓桌上,用手在兔兒的身上比劃著,沉聲說道:“何缺,食何。”

“那我是要吃著鮫人的臉皮麼?”男子撫掌大笑。“犀然扶我過去吧。”

“是。”說是扶,犀然確實將男子抱在了懷裏。這時我才看清,這容貌可怖的男子隻有半截身子,男子的雙腿不見了蹤影。

犀然將男子抱到了一把模樣奇怪的椅子上推著男子來到了桌邊,犀然遞給我將手中的刀從身上取下:“動手吧!”

男子滿眼希冀的看著我。我接過了刀雙手抖的不成樣子,撫著兔兒的頭在她的右臉上狠狠的割下了一塊血肉,我看見兔兒的身子在無意識的掙動著,我閉了閉眼睛將刀尖上的血肉,放在了犀然早就準備好的白瓷碗中。

男子用一雙銀筷夾起了碗中的肉,放在鼻端輕輕的聞了聞:“這就是鮫人肉麼?”

我點了點不敢再去看他,將目光放在了兔兒手臂上纏著的白布處,我心頭一顫不敢去想白布下的傷勢是因何而成。

慌亂的抬起頭,就看見男子將那血肉放在了口中咀嚼,右臉的牙齒之間時不時的溢出些許的肉末,犀然神色溫和將那些肉末用上好的絹絲手帕輕輕拭去。

我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隻覺得自己身墜地獄。男子咽下了口中的血肉,對著我輕輕地笑道:“魚客也是吃過鮫人肉的是吧?”

“是的。”

“那我們還能交流一下,你說這口感像是什麼?”男子感興趣的追問了一句。

我看著躺在桌上的兔兒,男子麵前的白色瓷碗手中的銀筷,握了握手中冰冷的刀柄:“回大人,像是……膾,魚膾。”

“哦?魚膾?”男子放在了手中的銀筷,筷子敲擊在木質的桌子上,發出了輕輕的擊打聲。

“是的,生魚肉。”我揮動了手中的刀刃,在兔兒的臉頰上割下了第二塊肉,我逼著自己不起看兔兒臉上留著鮮血的傷口。

男子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將第二塊血肉放在了口中,細細的咀嚼著:“確實很相似,隻是魚膾不能治病,而她能。”

我看著兔兒,在心底輕聲的問她:兔兒你後悔救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