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膾(二)(1 / 2)

船艙裏安靜至極,一條頭發絲掉在地上的聲音都似乎清晰可聞,屏風後麵的男人,慢慢的飲著熱茶,屏風後時不時傳來微小的聲音。

我垂首站在門口,後背上被冷汗浸透,跑船跑了十年多了,我頭一次知道什麼叫害怕。海麵上的事情多有邪氣,一個好的魚客自然是要五感敏銳,而且最好能抓住那一絲似有似無的飄忽之感,這樣既能帶著船隻滿載而歸,又能在最危急的時刻躲開危險死裏逃生。

屏風後麵的男人身上不斷傳來了壓迫之意,這種人要麼經年遊走在生死邊界,要麼就是身居高位已久。我是個魚客,三教九流達官貴人什麼人都見過,屏風後麵的男人不適於任何一種,所以我害怕了,很多時候死亡不是最恐怖的結局。

我正想的出神,直覺旁邊有人碰了我一下,我一個激靈回了神。旁邊同艙的那人正在看著我,他神色慌亂臉色也微白,我看見他的嘴唇動了動。船艙裏光線昏暗,我實在分辨不清他在講些什麼。

這是屏風後的男人,許是飲幹了杯中的熱茶,又清了清嗓子:“各位上船也是有些日子了,船上生活辛苦,要是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各位魚客多多擔待。” 那聲音又如玉石輕叩,清清朗朗讓人無端端的就放下戒心。

站在前排的幾個魚客聽見這話都微微笑了起來,連忙擺手說不敢不敢。我站在門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說錯了話被這個看起溫和的男人丟到海中。

我小心的擦了擦臉頰上的冷汗,就聽見屏風後的男人繼續說道:“既然各位並沒有什麼不滿之處,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男人說道這裏又壓著嗓子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那貌美侍女走上前輕輕的幫他拍打後背,他喘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相傳南海有鮫人,能織錦緞鮫紗雙目能泣珠流金,其肉食之可長生,可……治百病解百憂。”

前麵站著的幾個魚客聽了才警覺事情不對,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上前一把,彎腰施了一禮:“這位公子,海上人家確實是有這種傳說不假,但是……這鮫人誰都沒有見過,隻是海上的傳言做不得真的。”

屏風後的男人聽了這話聲音中帶了三分玩味:“哦?聽你的意思這是找不到了?這可怎麼辦,我已是病日膏肓時日無多了,你現在和我說找到不到鮫人給我治病,是……想害死我麼?”那聲音漸漸的低沉了下去,最後清淺的像一個薄薄的刀,一下一下的割著所有人的精神。

“不,公子誤會了,我隻是說……”那魚客想要聽見男人的語氣不對想要辯解幾分。

“我也不能為難你們什麼,既然你找到那麼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意思。犀然,去吧,送這位魚客一程。”屏風後的男人揮了揮手。

我低著頭用餘光看著四周,那位恭敬站立的船老大,身體好似不受控製似的不停的顫抖著。

我嗅到一絲淡淡的香氣,那個名為犀然的貌美侍女,緩步從屏風後走出,臉上帶著嬌憨的笑容。

“犀然送您一程。”那侍女的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聲音輕輕脆脆很是好聽。

“不勞煩犀然姑……”那魚客以為是要送他回去岸上,正要拱手道謝,就見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

我驚異的抬起頭,溫熱的紅色液體就飛濺到我們幾人的身上,年長魚客已經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我伸出手摸了摸臉頰,麵上染著粘膩腥臭的血液。

侍女犀然站在我們身前不遠處,正在用一方小小的手帕擦著手中的刀刃。 她身上沾著幾滴豔紅色的血液,地上身首異處的年長魚客還沒死透,眼睛還在不停的眨動,嘴巴也一張一合發出無意義的氣音。

屏風後的男人,歎息了一聲:“犀然,你下手太重了,我和你說過多少次,殺人即可何必不給人家留下全屍?”

男人話音剛剛落下,和年長魚客站在一起的幾人捂著嘴巴,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門口,哇的一聲吐了出來。我身邊的好友腳一軟,眼看就要摔倒在地,我強忍著不適扶住了他。

屏風後的男人似乎覺得現在的情形十分有趣,說話的聲音也帶上了幾絲笑意:“不好意思,我們家犀然就是下手有些重。但是,我也想和幾位魚客說說,我這船上可是不留沒有用的人。所以我想要什麼,你們就要給我找來什麼。”

犀然臉上的笑意分毫未變,擦幹淨了手裏的刀看也不看我們幾人一眼,徑自回到了屏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