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深玫瑰色(60—70歲)(3)(1 / 3)

米蘭·昆德拉說:他還認為,把愛情從愚蠢的性愛中拯救出來,辦法之一就是在我們頭腦中設置某種機件,能讓我們看見一隻燕子也亢奮。直到此刻,他的幽默還能夠感染她,就像第一次一樣:當他和她處在困難中,麵臨著饑餓、幹渴和懸崖,這是他和她在戀愛之中的一次出發,一次令人欣慰的生活旅行必須有冒險等待著他們,他站在她麵前,他慢慢地向她走來,輕聲說:除了我愛你之外,我也愛這種危險,因為有你在身邊,這種危險就增添了芬芳。這決不是一般人可以表達的愛情,隻有他,這個男人,才會使危險的場景散發出幽默中的愛情,這芬芳被他嗅到了,令她喜悅,她就是在那一刻,用那樣特有的方式奔向他,她站在一塊岩石上吻他,吻這個高大的男人,這種姿勢連同這種危險全部溶進了幽默之中。從那以後,她的生活就無法離開他的幽默,當她被周圍沉悶的空氣窒息得無法言說時,她像影子一樣追隨他,她希望這個男人給予她可以發笑的機會,也就是說她期待他轉過身來,在她被生活的壓力逼到牆角時,轉過身來麵對她,麵對她那被沉悶窒息了的表情,他來了,他突然緊緊地抱住她,她開始鬆弛了,多少年來,每當這樣的時刻,她隻要經過他緊緊地擁抱一次,她的窒息感就會煙消雲散,他開始說話,在這樣的時刻,他的幽默感就會散發出魔力:他知道生活艱辛,越是艱辛的時候,他就要言說,他的語言似乎可以使他和她從一場冬眠中醒來,她在他的幽默之中彎下腰去的時候,觸摸到了大地上的珍珠,觸摸到了大地上的一麵鏡子,同時也觸摸到了亮晶晶的笑。

米蘭·昆德拉說:他突然確信自己發現了所有的謎底,一切神秘的關鍵,一個新的烏托邦,一座天堂:在那個世界裏,男人因看見一隻燕子而亢奮……當她置身在混亂之中時,仿佛她已經不會演戲,她忘記了台詞,這時候她同樣在尋找他,她呼喚他,想把他從千裏之外召喚回家,唯一期待的就是讓他告訴她如何在生活中擔任角色,如何去逐步逐步地,慢慢地,但卻是必然的解決矛盾。不錯,生活中的矛與盾交錯著:就像第一次一樣,他的睿智可以挽救溺水者的她,可以在矛盾接踵而來的時候,讓她在觸礁之後坦然地麵對生命之中交彙在一起的苦難,他睿智地觀察著一切,包括她身前身後和左右的暗礁,他總是在她之前看見了前進的速度,他為這種速度而測定著目標,並為目標測定著方向,為了證實他的洞察力,他在她需要他的時刻同她扶梯而上,他們總是在上樓梯時同時感受到了一種快感:他和她共同完成了觸礁的感覺,浪花濺濕了他們的身體,同時也濺濕了他們的目光,然而,他們卻正在完成人生的道路,扶梯而上,他們將去會見上帝的客人。

既幽默又睿智的男人,在她的愛情生活之中,使她滋生出一種想貼近他的火焰,當她笑時,他的幽默感產生了旋律,她猶如披一件火紅色的披風,他使她的身體不再成為一種負擔,所以,那件火紅的披風使她在危崖中出發。隻有當他和她共同出發時,她才會感覺到生活中隻要有他存在,她就可以環繞著荊棘走,也可以環繞著明亮的遂道行走。

更多的黑暗就在窗外,他是幽默的,睿智的,他走在她身邊,她一次又一次吃驚地發現:他在感染著她,他的幽默給予她的笑,使她進入晚年仍然像一朵燦爛的花,他的睿智表現為莊重的姿態,他用這種姿態帶著她行走,現在,他們肩並肩地坐在一棵樹下休息,沒有人可以把他們拆散、分裂,也沒有人可以把他們的魂靈分開,他們彼此需要,尤其是她,在她微啟的眼簾前:永遠上升著他的形象。

Δ當孩子們在玩跳格遊戲

西蒙娜·德·波伏娃說:男人深深植根於大自然,他和動植物一樣是被產生的。他很清楚,他隻有活著才能夠存在。他們在場地的一角站住了,當孩子們在玩跳格遊戲時——一點輕微的聲音都會帶來記憶之中蹦跳起來的快樂,孩子們聚在一團,預言可以意識到的事情,每一格遊戲都意味著他們已經投進去的小小的賭注,這賭注對他們來說是如此的快樂,快樂又意味著什麼呢?一生中的大部份時間都已經變成了跳格遊戲般的——可以炫耀的時刻,可以沮喪不安的時刻,可以出售智慧的時刻:如今,他們老了。

當他們開始變老的時候,另一側,是孩子們的天地,他們的跳格遊戲——不在乎他們衰老的正在趔趄著行走的父輩們的影子,他們毫不在乎父輩們由來已久的用來對抗和驅使的牧人——衰老,因為他們還沒有看見自己的人生,一群沒有看見自己人生的孩子,同樣看不到自己的愛情,更看不到衰老的影子。

讓他們玩跳格遊戲吧,在他們進入孩子們的賭注和快樂時,走上另一條道路。此刻,夕陽來臨了,當她把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時,她已經習慣了在夕陽之中感受到時光的寒冷。夕陽屬於那些在時光中由來已久的對抗和驅使著衰老的人,毫無疑問,他們的臉親近著夕陽,在夕陽中他們微眯著雙眼,愛情在這樣的時刻顯得如此寧靜,他們失語的嘴唇一直深閉著,具有夕陽所籠罩之中的一切神韻與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