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深白色(15—20歲)(1)(3 / 3)

他想著這情景,血液就會變得滾燙,那個戴著墨鏡的女人跟著那個男人走了,女人的手挽住了那個男人的手臂。他們似乎不在乎這個世界的目光,女人挽著那個男人的手臂走路是很自然的事情,就像她戴著墨鏡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一樣。

他們將目光同時凝視著這種畫麵,他們靦腆地眨著眼睛,直到畫麵徹底消失。這時,雨停了,男孩說:我們走吧,你想到我家看看嗎?女孩側過身來:到你家去,你不害怕嗎?男孩笑了笑說:怕什麼。是的,他們怕什麼呢?他們之間的交往是如此地明朗,當他們走在日暮的天空下麵時,彼此仍然保持著距離。

男孩現在有另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想帶著女孩進入他的書房,女孩也同樣有一個強烈的願望,我一定要跟著男孩到他家去看看。這種相互交叉的關係猶如雨後的世界,蒙上了一層熱情的憂傷。男孩和女孩卷入了這種社會的關係之中,他們不可能脫離生於斯,長於斯的家庭關係,因而他們從一開始就注定要在那個下過雨後的日暮之中,去訪問他們無法擺脫的關係。

Δ風景的風

納波科夫說:跳繩。踢石子。一個小姑娘在我腳下掏摸她丟失的玻璃球,我欣喜若狂,可那個坐在身旁的黑衣老太太竟問我是否也害頭疼!這該死的老妖婆!啊,別打擾我,讓我呆在這充滿青春味的公園,在這長著苔蘚的花園裏,讓她們永遠在我周圍繞膝戲耍,永遠不要長大。風有時會從黃昏薄暮之中吹來,女孩站在窗前,她想起了男孩踢足球的姿勢。女孩在這樣的時刻想起男孩來,大都會想起男孩的力量來。他在運動場上狂奔起來的時候,他的腿在狂奔中猶如風中的獅子,用狂奔這個意象想象一個男孩,說明一個女孩已經需要去了解勇往直前的男人。男人這個詞似乎太遙遠了,對這個站在窗前的女孩來說,每每想到男人這個詞,她就會陷入置若罔聞的境地,她無法想象一個像父親般的男人,無論是在細雨蒙蒙的夏季,還是在冬季;父親身上永遠有一種她看不清楚的犀利的智慧。在薄暮已經逼近室內時,她聽到了窗外的一陣呼哨聲,沒有任何人會聽見這種由男孩嘴裏散發出來的呼哨之聲,她聽見了,她拉開門不顧一切地下了樓梯,男孩要在這個被黃昏薄暮籠罩住的時刻帶她出門,男孩要帶她騎上自行車在整座城市環繞。

男孩用腳蹬著自行車說:你的理想是什麼!做醫生還是做教師,還是做演員……女孩用腳蹬著自行車,她今天穿了一雙白色的皮鞋,一雙白色的襪子,她注視著風吹來的方向說:我的理想是讓我們每天都能夠見麵,你知道嗎?這就是我的理想。

納波科夫說:為什麼不把年輕人當作家中的座上客?為什麼不跟他們談談?讓他們講出心裏話,使他們笑起來,感到輕鬆。男孩笑了,他用力蹬著自行車,薄暮已經逼近他們腳下的車輪,他被女孩的理想所感動,她蹬著自行車,他們並排著——掉進了人生的遊戲之中,並為這種遊戲的潮漲潮落而做好準備。他們騎車到了郊外,這是城市的外圍,男孩問女孩:如果有一天我帶你走,你會願意嗎?

男孩看著女孩等待她回答。他們置身在郊外,一個有蚯蚓湧動的世界,也許還有蛇,果然,女孩看見了一條正在薄暮之中朝前移動的蛇,女孩在驚悸之中撲進了男孩的懷抱。這種情景在風景之中發生,有些像電影之中的情景,它的發源地卻來自夏娃和亞當被色情遊戲所包圍的時候。男孩的肩很顯然是頭一次承受一個女孩的身體,她想方設法地撲入他懷抱,是因為她被那條蛇嚇壞了,這無疑讓男孩在偶然之中有了一個擁抱女孩的機會。女孩將男孩的肩膀當作了躲避恐怖的棲息地,在這樣的時刻,女孩別無選擇,從此刻開始,女孩的理想反映了一種新的現實:在一個必須劃分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世界裏,她的靈魂和身體正在這奇遇之中撲入男孩的世界。

男孩和女孩的擁抱是在薄暮之中結束的,他們都清楚經過剛才的緊緊擁抱,兩人的距離似乎已經縮短了一些,他們要分開了,他已經將她送到門口,她仰起頭來看他的臉,他們已經從一個蚯蚓和蛇的世界中走了出來。經曆了一個特殊環境之中的強烈擁抱之後,他們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睛,仿佛渴望永遠印現在彼此的目光之中去。

男孩騎著自行車走了。那天晚上,整個晚上,他們都沉浸在剛剛逝去的那個世界裏麵,他們都夢見了一條通道很長的道路,她想再一次騎著自行車跟他走,他想再一次蹬著自行車帶她走。兩個人都度過了最幸福的夜晚,後來,他們睡著了,男孩為女孩準備好了自己的雙肩,好讓女孩再一次撲進懷抱,而女孩呢則為男孩準備好了撲進他懷抱的所有理由。世界就這樣開始了不斷地循環,在未知的領域開展了幻想。

Δ顫抖著吻雙唇時的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