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躍的時刻,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相互眺望,他們在窗扉和路上發現了各自的足跡,他們雀躍著向前,繼續向前,他們開始需要新衣服,或者修剪好幹淨指甲,目的隻有一個:雀躍著去看見令自己心跳的仙女和王子。
Δ看見了王子的時刻
米蘭·昆德拉說:十六、七歲的時候,好喜歡一個意象;是她自己創造的意象,還是她從別處聽來,讀來的?這不重要。她想變成玫瑰的香味,一種外放的,是有征服性力量的香味,她想遍及的所有的男人,而且透過男人,擁抱整片土地。
女孩穿上了白色的短裙,她在草地上旋轉了一圈之後看見騎著白馬的王子進入了視線。起初那位王子隻在畫冊和電影中出現,在她看來,王子是騎著白色過來的,從水邊、池塘、泥路、逶迤的山坡。而此刻的白馬王子是她的少年,他穿著學生裝,淺灰色的校服並沒有禁錮他的目光,也沒有約束他的腳步,她開始忍受著心跳,越過了門檻,這門檻已經進進出出幾十年,現在她看見了她的白馬王子過來了,白色,到處是白色,甚至樹葉、月亮也是白色的。她屏住呼吸,穿著白色短裙,雀躍出門檻,他就在那邊,站在門檻右側的一棵樹下,那是一棵蘋果樹,蘋果正在開花,很顯然蘋果還會結果。旁邊,一個婦女經過了女孩注視過的小徑,她朝著另一條小徑過去了,在看見白馬王子到來之前,女孩想:她的胸就像聳立的山峰,她的腰纖細如水流。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她的胸,有她的腰呢?
男孩來了,她認為她的白馬王子來了。男孩說:我給你還書來了。書,什麼書,女孩眨了眨眼睛,書似乎在天空中合攏又被翻開了。男孩說:走走好嗎?走,就是遊戲的開始,生活中最精彩的遊戲正是從走開始的。
米蘭·昆德拉說:玫瑰花向外展露的香味:是一種冒險的意象。這個意象是她在跨進成人階段的門檻時綻放出來的,就好象生活可以過得甜膩糜爛的一種浪漫保證,就好像是一趟邀請你跨越男人的旅程。走,當這個女孩被她的白馬王子帶著進入一條小徑時,他們人生的精彩遊戲正是從此刻開始。走,可以走到月光下去,也可以走到彤紅的雲彩下去,當著世界的麵,走入迷津、胡同、小溪、陰影、尺寸之中去,這就是他們的人生。走,女孩跟著男孩,這是她的白馬王子給她的第一個感覺,很快樂,除了心跳就是快樂。她過去也走在路上,但從未像走在男孩身邊一樣快樂。快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像身上長了雙翅,可以飛起來,飄蕩起來的事情就稱之為快樂。
男孩與女孩保持著足夠的距離,這是全世界的距離,為了辨別天壤之間的味道而保持的距離,沒錯,在男孩與女孩的距離裏,天地開始變得寬廣起來。首先他們看到了柵欄,跨越過去之後是一條河,來到河邊,女孩便抬起頭來看著她的白馬王子。
女孩說:你可以遊到對岸去嗎?女孩在考驗白馬王子的勇敢。在她認為,一個真正的白馬王子就應該不害怕任何東西,是的,男孩果然為了女孩開始脫衣服,這是神秘的河流,她已聽到秋葉的寒瑟之聲,但是男孩隻穿著褲衩了,他縱身躍入河流,這是一條在女孩看來是非常湍急而寬廣的河流,男孩撲入渦流時,女孩的心被濺濕了,她看著白馬王子的手臂不斷地在水麵上遊動,猶如鷹在漪漣之中尋找時間的天空,他遊過去了,又從對岸遊過來。從那個時刻開始,她找到了佐證:男孩的勇敢足可以穿越一條河流。
男孩站在岸上,男孩說:如果這條河流更寬廣一些,我會遊得更好。他嘴唇上閃爍著一種大無畏的勇氣,女孩被這勇氣籠罩著,也許要籠罩住她的一生。這是女孩的白馬王子,她在置身的世界看見了可以穿越一條河流的白馬王子,幻想正是從此刻開始,她看著男孩的喉結和他少年的身體,他們繼續朝前走去。
Δ仙女就在身旁
三島由紀夫說:這種幸福無疑是來源於自己的明晰的重新發現。一張被隱藏起來的牌,重新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全副牌就齊整了……紙牌隻不過是紙牌……給人帶來一種無以名狀的明晰的幸福感。他睜開恍惚的雙眼,看見了仙女就在身旁,她是同桌的女孩,是那個會在下課時疊紙船的女孩子。睫毛那麼纖細的女孩,皮膚如凝脂的女孩就在旁邊,另一個男孩對著一道窗拋出去了一隻氣球,而他發現了一個奇跡:仙女就在身旁。他遞給女孩一張紙條,邀請女孩去看電影。電影可以教會你生活在一個合乎流俗的城堡,他要把這個身邊的女孩帶到城堡中去。這無疑是少年在恍惚之中的幻想,一張紙條明確了約會的地點,兩張電影票疊合了鏡頭,同桌的女孩沒拒絕他的電影票,因為對女孩來說,看電影是一種公開的活動。除了看電影之外,男孩不斷地窺視著那個仙女似的女孩的行為,他看見了她喜歡穿的衣服的顏色,一種可以讓他看見山坡上的野花盛開的顏色,而她的臉就像仙女,顯得那麼不真實,在傳說之中,仙女並不生活在一個合乎流俗的城堡裏,而旁邊的女孩就是他看見過的在傳說和想象之中才會出現的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