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我仍然要講述一個事實:超過5億的人口生活在恒河的沿岸地帶,因為恒河的汙染情況不容樂觀,每年有超過百萬的兒童因之中毒;位於喜馬拉雅山冰川的恒河源頭,每年後退25米,所以生活在她沿岸的人們,麵臨的不僅僅是汙染的問題,而是她是否還會存在的問題;如果飲用水中大腸杆菌的含量超過500單位,就不適合飲用,而恒河水中的大腸杆菌含量是4-8萬。

瓦拉納西,就是這樣一個髒亂而又會讓人意料不到的感動的矛盾的結合體,我不會格外喜愛上她,但也沒有絲毫的厭惡。我停留在瓦拉納西的那個夜晚,做在客棧的陽台上,對著恒河,對著明月,喝著印度奶茶,思緒似很單純,又似很繁雜。想了很多,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想。恒河的晚風從我的臉旁身旁吹拂過,這風該也有幾千年的曆史了吧,它隱約帶著千年的回音……

印度教教徒認為,普通的人生是從活著到死,所以而沐浴過恒河之水,人生就可以從活著到永生。恒河是發源於喜馬拉雅山的冰川雪水,在印度教徒心目中,她是一條最聖潔的河,承載著聖潔的起源與終結。人們所說的“生死輪回”在這兒將得到簡化,如果把骨灰灑入河中,河水便會帶著死者的靈魂直接送往天堂,免卻輪回之苦。於是,每年有數百萬的教徒來到這裏朝聖,甚至,在這裏等待死亡,以求聖河之水帶來永生。

我與恒河的會麵,始於一個疲憊不堪的清晨,結束於另一個身心舒展的清晨。於是,恒河留給我的記憶大部分是與清晨有關的畫麵,斑瀾、跳躍、混亂、擁擠。

河中心,船隻來來往往,有本地人的渡船,也有遊人租的船。河中淺水處,從河堤一路過去,到處都是晨浴的人們,男女老少,密密集集的。他們洗得如此歡快,期望著洗淨宿世的罪孽,讓自己的靈魂平安進入天堂,進入下一個生命的輪回。河堤上就更熱鬧了,到處是人:晨浴的、商販、巫師、算命的、乞討的……當然,遊客也不少。伴隨而至的是各種各樣的嘈雜聲,聲聲入耳。額上畫著“蒂卡”的賣花的小女孩從河堤一路奔走著,有隻狗兒髒髒的,一路跟著。在河邊刷牙、洗麵、洗衣服的人也不在少數。鮮豔的紗麗在臨時支起的竹竿上搭著,迎風輕飄。也有人在河邊展曬著色彩絢麗的大長條布匹,布匹在風中飄成浪花狀,讓人眼花繚亂。苦行僧們一路喃喃自語,有的坐下沉思。有時會向遊人行乞,但也不纏人。

一路叫賣的小販有時會突然擋住你的路向你兜售小玩意、地圖、CD或印度奶茶。最纏身的是船家的拉客,一路追問“boat?”“Best price!”“How much you want?”河堤的最頂上,是古城瓦拉納西曲折讓人迷失的街巷、重重層疊的古舊閣樓,大大小小的廟寺,和從這些地方湧來的朝著恒河的川流不息的人流……

再沿河流上遊方向,是瓦拉納西最大的火葬場。清晨這裏還不算很忙碌,但也有三三兩兩的木頭堆在焚燒著……金黃的鮮花、紅色的蒂卡、熊熊的大火,正陪伴死者走向靈魂永生之路;旁邊的死者親屬平靜地看著,沒有悲號,沒有惶恐。火葬場旁邊的廟宇,已經開始聖樂高奏,梵音繚繞,信徒們不斷出入……

這條聖河和這個聖城,永遠流動著絡繹不絕的人群,永遠容納著虔誠與狂熱的心靈,永遠跳動著混亂而有序的節奏、絢麗而雜亂的色彩……就像這並不清澈的卻稱之為“聖河”的恒河,永生不息,年複一年,靜靜地、悠悠地流淌。